黑暗中,戴維閉上眼睛,一切失去的都又找回來了。
—— 約翰.康諾利《失物之書》
小小魚女,原名呂露。一九九零年五月生于湖北黃岡。主持人、獨立記者、策展者。曾學播音三年。編輯在線雜志《小小魚》。現居武漢。
七月,臨時取消計劃了三個月的越南之行,準備一起前往的電視節目主持人T被新工作弄的疲憊不堪,也有放棄的意思。盡管手續都差不多辦好了。我們沒有責怪對方,欣然各自過著新計劃的七月。整個七月,我在北京,和朋友們一起。
拿到幾位前輩朋友新出的書,一桌子人在專門騙外國人的烤鴨店吃飯討論寫作的問題,他們都是很棒的作家。我們的談話聽上去很知識分子,事實上說到一半大家就開始以我“稚小”的年齡為中心思想,開始爭辯起來。爭辯的結果:小小魚如果按照這樣勇敢和無視恐懼的狀態走下去,一定了不得。
這幾年,得知周遭的朋友和讀者都認為我一個小女孩真的太厲害,可以做那么多事。但真的,我是多么不好意思,因為人們對我那么好,而我一點都不好。我青春里的花開的很快,鮮活艷麗、干癟;我的青春是一朵干花。
十五歲時,在電臺最黃金的時間和師傅做訪談節目、給雜志寫酸文、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類書籍,是為了碰到文學青年的時候可以說出幾個繞口的外國人名字而不至于冷場、裝裝小資穿假名牌去藝術展覽館亂串、鉆進文藝咖啡館撅嘴拿手機自拍、獨自去西餐廳點最便宜的牛排順便三心二意的看會雜志報紙……這些現在看來,已經恨不得立即把過去的自己鎖在門外,再加上高級密碼防護。以免被人看到鄙視嘲笑。青春的小孩總藏著自以為是的小聰明。當爬山爬到一定的高度,正欣喜若狂時,該死的是她忘了自己是個沒有多少經歷的氫氣球,隨時崩潰。青春的小孩需要裝蒜。
沒有裝蒜的青春是不完整不純粹的。
十六歲的時候更瘋狂一些吧,帶著可恥的虛榮愛好社交,對外面的一切充滿無限憧憬好奇。希望認識所有上過雜志上過電視訪問的文學青年,并努力把自己扮的很文青,穿條褶皺的棉布裙扎個小麻花辮兒,矯情的很。
十六歲看了凱魯亞克的《在路上》便學著小說里的小伙子們到處跑。攢著稿費和私房錢瞞著家里人旅行,去了很多地方,上海去云南去長沙。偉大的是我是獨俠客,一個人上路。睡火車地板吃泡面住四十五塊青年旅館。用劣質口紅和廉價粉底摸摸嘴臉,穿雙臟不可耐的匡威就去會見朋友,偶爾無聊也見三倆個網友。為有個柔軟的眼袋跟凝重的黑眼圈感到無比自豪。十六歲時會把手機通訊錄的電話都抄在本子上,生怕電話丟了聯系不上所有人,四百個電話抄了一晚上。十六歲還不知道社交其實是全世界最無聊的把戲。十六歲的青春小孩不知道未來是什么。未來就是謎團,靜候著,等到最好的機會就去揭開它。揭開傷痛揭開驚喜。
十七歲是十六歲的續集。
一天下午,接到二線(二線:過時的意思)男作家電話,其實早就忘記他了,如果他不說“我是《XXX》的作者”的話。
十五歲的時候因為看了《XXX》就崇拜男作家了。他寫的愛情特別美,也就是特別能忽悠小姑娘的那種。那時我就是矯情的人。花了好幾個通宵寫了一封十頁A4白紙的手稿信,非常龐大,帶著熱烈的贊美。并按著書里的聯系方式加了他的QQ號。寄出的信沒有回音,便每天在Q里給他留言,諸如“我喜歡你的故事,”此類的內容。神奇的是男作家回復了,官方式地感激我對他的支持。
我們在正式聊天后的第二禮拜的下午見面了,在一家麥當勞門口。要知道見到偶像心里的忐忑不安,前一晚翻整個破衣柜照著鏡子穿出了當時滿意的恨不得自己給自己獎個小紅花的非主流范兒:粉紅色裙子、藍色絲襪、黃色發卡。見面的過程和結果用一句話來概括:不到十五分鐘,我的雪頂咖啡還沒喝到一小半,男作家編了二愣子都聽的出的幌子“我突然有事得先走了。”
和男作家的見面事件一直都不好意思寫出來。為泄氣刪了他電話,此后再也沒聯系。回到接完電話的心緒中去,那天下午接完男作家電話這才得知,原來他在雜志和電視上看到了我的訪問。但是現在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當時為什么非要認識男作家?
十八十九歲,現在。
那些假名牌、劣質化妝品、裝金的小資勾搭,全都自然地變成氫氣球飛到空中了。我們需要自然一點。學會放棄無足輕重的事。學會安靜。學會不把自己當成國家主席一樣每天出門見人辦事。學會內斂。學會說假話。學會有選擇的社交。學會“累了就停下來,撐不下去就不撐”。學會真正理智審視生活本身……
剛才,當我從廚房倒完水走到堆滿書的房間中,看見窗簾上的影子跟著風擺起動,忍不住唱:沒有哭,只有笑,笑你當年的荒謬。沒有哭,只有笑,笑我一個人,走出風中。
回憶成了一個截面,切開后,里面完全是活的。這是青春事件的魔力,輕狂也好,無知也好,裝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