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在
每一個飛行的幻想如戰斗機如蜻蜓時起時落
猶豫的萬象城燈火明滅人影彷徨
(那前方我毫無印象)——小戀人從店里伸出貪
婪的小舌
味蕾拒絕停留,羞恥令生活微微
傾斜起來。在靜默與喧囂門口
斑斕的孤獨,從草叢一直游動到燈光下
我說,做!女孩隔著櫥窗玻璃化濃妝
“眼鏡叔,我的理想當空姐”。當我暗自揣測天遣與
詛咒距離,哪一端更加鋒利有力。
過路的陌生人是否看見了
從那座粉紅色的獄所
逃離的雌性猩猩
脖子長得像騾子陽物的呆頭鵝
嗨,他們無所不在,蝮蛇
猶如一張張廉價的肉體優惠券
游動在夜與燈光的縫隙
經年不愿說“愛你”
無所不能
我攢足了無所不能的能量
弟弟家的,青草蟲的,月光的
草尖上可以飛行。墻帽
辟邪的石獅子也略有所思
當月光再次將牙齒嘣得咯咯響
行俠仗義的黑衣人身負重劍行走在
加洋巷36號,2樓,完成一次未竟的
冒險。這
就是一生幸福所在,和諧意境來自
每夜性愛生活,來自一記響亮的高潮
我的書房也同樣沒有打烊
在那里我織造江南夢工廠,在那里
我放肆地笑聲后來
一隊排列整齊的螞蟻開始為
夜晚的美食沸騰起來
無所謂
我是個相當寬容的人
當我把切下來的舌頭擺上桌面
所有人吱聲,直至一滴口水敲響了空蕩蕩的圓盤
我難道真的太沒勁了?今天你的詩
全部來自我的“切”,來自不可饒恕的錯
在一節無可言狀的潔白臂膀上的斑斑點點那都是
錯。春天的霉點。春天的過敏綜合癥。把尿
撒在床單上……有時我迷糊了,但清醒時
我是個絕對的好人,一個對社會做出極大貢獻的人
說我病人,我——無所謂!
無所畏
四處無路,我好可憐
早已策劃的陰謀都被朋友識破
這樣的招安,確實十分成功
可效果怎樣尚難預料
仇恨有什么了不起,我將以大海的形狀完成
自己的江湖。我不會把你放進匣子,復仇。現在并
沒有階級斗爭。有的只是邏輯與
疑慮的纏繞,白晝與妖精的商榷
我不懂。你也永遠不懂。穿過針眼的駱駝
是如何能夠比馬大的
一枝花的綠意需要整整一個冬天的煎熬
在飛鳥的落腳點可以輕輕呵口氣
無畏。無懼。讓薄薄的柔情
落滿暗夜、入口、屋頂、和溪流
無可奉告
呼吸。我所有松果的子嗣們
愛你們。在這樣的山風,自由的靈魂
高高飄蕩,那些初春的蘆葦,齊腰深的蘆葦
全部是我的愛人。復仇是過去式,當我衰老了的
頸椎,再無法仰起對你說不!不
我寧愿留下空白,也不愿一路拖行,淚眼滂沱
舊衣服穿著舒心,新衣服那是信心!
在資本主義屠宰場,那些新春的花粉容易引起
過敏與噴嚏。無需畏懼長途,三坊七巷的天井我的手勢生澀,難懂。多年后我兒女滿堂,都很幸福!這
無可奉告!廉價的生命呀,每天耗損數千萬個情商細胞
假如予我渾圓的夜晚,隱藏羞澀的黑暗
一個落寞的無產者,因為活著,投入無盡的戰斗
他愿意整夜對你喃喃自語:骨架松了,
但我仍然自覺
挺直了不老腰桿
無可救藥
可救的藥昨夜在仙鶴那里
身影從錯誤時間里起來
涼水塞牙,呻吟幾聲,窗口風寒如糖
甜絲絲。一半思想滯留搖晃之中
沒完沒了的工作,沒完沒了的恨
多像褪不盡的體毛,一不留神就長長了
美容醫院院長說:切!一切多余的,我都可以變得更美
可眼下只有春日下的哀愁,無藥可救!
無盡白晝
這城市有一間房
一個胖子。每當日子焚毀
一角,我們卷曲身子坐落時間的最后一排
扳手勁,總是拗不過滴滴嬌美人
送花人在路上,需要一些水和糧食
那些話語無權枯萎死去
腳步丈量的日子不遠
過溪即抵問題本色
那些日子,那些春光明媚的話
需要多次重復。我愿意
白晝無盡,在櫻花與鳳尾樹的林子消瘦
下去,一直,一直到嘴唇兩岸
淹沒置頂。多么希望
白晝永遠是無盡的白晝,伴隨
愛的赤練蛇一樣的東西
(選自《中國詩人》2009年第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