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與圍裙

捷克小說大師赫拉巴爾的妻子艾麗什卡是個普通的勞動婦女。有一段時間，赫拉巴爾在家寫作，無名無錢，他經常會嘟囔一句:“真累啊!”他妻子就怒目圓睜，咆哮道:“你累從何來?”是的，一個天不亮就急著出門賣燒雞的女人，是有資格教訓你一下的。

艾麗什卡也不欣賞丈夫的小說，讀一段往往會搖頭嘆息，并驚訝于人們把赫拉巴爾看成文學大師，夫妻之間的隔閡可謂多多。但他們的婚姻卻異常穩固，不管窮困潦倒時，還是風光顯達時，夫妻二人都不離不棄，讓人感動，也為人所稱道。

赫拉巴爾夫婦在婚姻上給人的啟示，探究一下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樸素。赫拉巴爾在別人眼里是大師，在他妻子眼里，卻是個邋里邋遢的家伙，白天趴在桌上寫些“壞牛奶”一樣的字，晚上到小酒館去灌一肚子啤酒。但她容納了他的一切。

最好最美的愛情，最后都是樸素的，都要回到生活的本真狀態。通常人們認為，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其實大謬，好的愛情往往也正藏在婚姻中。碰到婚姻就失敗的愛情，大概算不上真正的愛情。情，總是在瑣事中，在一點一滴或大起大落的歡欣與磨難中共同積累的，這樣的情才是真正的財富。現在的許多媒體上，都有教人大打婚姻保衛戰的招數，什么婚后不可隨便，不要忽視誘惑技巧等等，許多女人受其指點，精心研究粉蜜、脂膏、時裝、儀態，但是戰勝者似乎也不多，就因為她們不懂樸素的道理。

我不久前還看到一個案例，說的是為了驅除婚后的平淡感和感情危機，夫妻二人便經常像婚前一樣在外約會，結果像回到了戀愛時期云云。我讀來就有種怪怪的感覺，感情不在踏踏實實的生活中培養，而要靠這種花花手段來拯救，肯定是個誤區。試問，當約會也帶來陳舊感之后，又該怎么辦?

赫氏夫婦之間的差異巨大，但愛給出了更大的空間來容納這些差異。樸素的婚姻，都是有容納的。中國有句古語“有容乃大”，這個詞也完全可以用在婚姻上。“大”，可以理解為一種大的境界，盡管身處婚姻中的人可能對這種境界并無察覺。我聽說有一個人，40多歲了仍孑然一身，她把愛情和婚姻一直看得如宗教般神圣，如童話般純凈，任何世俗中的缺陷她都無法容忍，比如約會，發現對方不洗頭她都會馬上喊分手，久而久之，自然讓男人望而卻步。

婚姻的樸素，既是形式的，也是內容的，或者說，它的內容與形式應該是密不可分的。三毛說:“愛情如果不落實到穿衣、吃飯、數錢、睡覺這些實實在在的生活里，是不容易天長地久的。”

在婚姻中，一朵帶著露珠的玫瑰花，或許沒有一件不起眼的圍裙更有力量。但圍裙也是愛，即使它沾滿了油污，卻可能包含著拋棄了浪漫浮華之后的更醇厚的情感。

當然，樸素不是灰暗，今天看來，赫拉巴爾夫婦的樸素愛情不就散發出了迷人的光芒了嗎?

赫氏譽滿全球時，仍對妻子保持著深厚的愛和依戀，他在給艾麗什卡的情書中寫道:“……如今你不在我身邊，我完完全全孤身一人……我買了一份《布拉格晚報》，可是那上面沒有任何關于你離去的消息……當我看著街道上的人們，他們也沒有從我臉上看出來我的愛人出遠門了……沒有你我苦不堪言，不過這也好，如今當你越來越離我遠去時，我更知道，你是誰，你對我意味著什么。”

摘自“迪派攝影網--迪派論壇”

責編/徐金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