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為凡高的緣故,對于今天畫向日葵的畫家總是心存隔膜。這種感覺很奇怪,是對凡高的偏愛嗎?是,因為,他已經(jīng)是神,意味著不可超越。是對今天畫家的不相信嗎?是,所有的模仿,都是死路一條,白石老人講:“似我者死”。
不過又想,如果一位畫家有了這樣的顧慮,必是心存功利的。然而,一位畫家對于一種美的發(fā)現(xiàn)和熱愛,又怎么會被功利所左右呢——如果是真正的熱愛。
偏就喜歡這樣的花,這樣的色彩,這樣的品性,于是,于汝旺以自己的方式喜歡著向日葵花的美,以自己的方式塑造了他所見、所愛、所想,也是所希望的葵花。
凡高將葵花掐下來,放在花瓶里,自由瘋狂地開放,開放成一種無可取代的力量。
于汝旺的葵花長在原野里,他畫的是走過了整整一個春季與整整一個夏天的葵花,畫出了葵花于生命的最后時刻步入輝煌的品性。
用工筆畫表現(xiàn)向日葵,前人作品少之又少。于汝旺獨辟蹊徑,以謝赫六法之“隨類賦彩”理論為依托,在物象真實色彩的基礎上,加以夸張,他把所有的經(jīng)歷畫進了畫里,他讓那些葵花盛妝出場。
無論是《醉舞秋風》還是《悠悠秋思》,盛妝出場的葵花,仿佛舞著一場華美的舞蹈,而且是群舞。舞者是葵花,成熟的葵花。這場舞蹈中最絢麗的是葵花的葉子,恰似舞者的衣裙,是那樣的一種紅,天邊的云霞一樣的絢爛,霜葉一樣的迷人,紅得深沉,紅得滄桑。而且這樣的葉子舞動著,反轉、蜷縮、伸張,千姿百態(tài)。紅色的葉片上面有驚風吹皺的痕跡,有雨潤云濕的痕跡,有蒙過輕塵散露的痕跡,有暖日明霞的痕跡,也有炎涼荒寒的味道。正是這樣,飽經(jīng)風霜,葉由青翠變深碧,再變成這樣醉心的紅,所有的經(jīng)歷沉淀了下來,匯聚于此。所有人生經(jīng)歷的思考也濃縮于此了吧?
醉紅的葉子依舊映襯著花,花的色彩還保留了夏天的色彩,花瓣是燦爛的黃,吸盡了太陽的光芒一樣的黃,花托變得淺了,非常沉穩(wěn)的一種淡色,沉穩(wěn)莊重地將頭低下。是什么使它們低下了高貴的頭?是收獲,是沉甸甸的果實。頭低著,低的姿態(tài)又是那樣不同,有的低得那樣嬌羞,掩映在葉片的后面,露出半個葵盤,葵盤里的子實豐盈充實,似乎粒粒可見,細分時卻又跑掉了;有的將成熟的子實密密地包圍起來一樣地垂下整個“頭顱”,花瓣細碎、輕盈。
于汝旺是技藝高超的“導演”,主角還是葵花,在《艷陽秋》《秋染斜陽醉》《鼎盛》等不同的畫面里,卻有了全然不同的韻致,或雅致溫馨,或精妙蒼茫,或古舊迷離。無論怎么樣,這些畫里都有一種東西在流動,在節(jié)奏不停的變幻之下,搖擺,終于舞動起來,盛妝出演,舞成隆重的舞蹈。每一場舞蹈都舞著太多的積蘊,細體味頗多思量,有多隆重就有多滄桑,有多華美就有多飄逸,有多豐盈就有多斑斕。
(責編:劉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