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幢綠色花園別墅,一圈白色的圍墻,圍墻腳有個被丁香叢遮掩的洞,洞里住著老鼠一家九口。
鼠媽媽鼠爸爸每天忙著教七個剛滿月的孩子偷竊食物的本領。六個孩子學得十分勤奮刻苦,進步很快。只有一只老鼠,就是最小的那只,長著一條細長白尾巴的那只,卻不肯好好學。
“白尾巴,你現在不學好本領,將來怎么辦呢?”老鼠媽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
“就是,就是,現在偷懶,以后就餓肚皮!”哥哥姐姐也表示出了不滿。
白尾巴鼠認認真真地說:“可是我對偷竊的生活不感興趣啊。”
他的話頓時招來陣陣嘲笑。
“哈哈哈,不偷東西還叫老鼠嗎?”
“咯咯咯,偷東西可是咱老鼠祖祖輩輩的優良傳統啊!”
“哧哧哧,不偷東西吃什么?”
“……”
轉眼過去三個月,哥哥姐姐們的偷竊本領已經爐火純青,屢屢得手。白尾巴的日子顯然更不好過了,因為沖著他來的譏諷和譴責越來越多,連慈愛的媽媽也經常搖著頭拿白眼珠瞧他。更讓他苦惱的是,他不偷東西吃,可他吃的全是別人偷的,這讓他自己也很難過。
“我為什么不去偷竊呢?這本來就是屬于老鼠的生活??墒?,難道沒有更好的生活方式了嗎?一定會有的!可是它在哪里呢?我怎樣才能找得到呢?如果最后我還是找不到,我該怎么辦呢?”他痛苦地想。
“吃白食的家伙,叫人厭惡!”
“厭惡透頂!”
在哥哥姐姐的責罵聲中,自尾巴總是滿含淚水,低著頭,溜出洞去,悄悄地爬到綠色別墅的二樓琴房,躲進那架龐大的鋼琴肚子里,用手枕著腦袋,聽著“叮叮咚咚”的琴聲,無限向往地憧憬著未來。
“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我想要的生活!”他總是樂觀地想。
琴聲時而舒緩,時而激烈。
鋼琴的主人是一個四十歲的男人——一個毫無名氣的抑郁的鋼琴家,一個把所有鋼琴夢都寄托在六歲女兒丫丫身上的父親。他每天上午輔導女兒練琴三個小時,每天下午讓女兒獨自練琴三個小時。
白尾巴發現,瘦瘦的丫丫總是掛著淚水練琴,特另4是在一個人的時候。
丫丫一發呆,樓下的爸爸就知道:“專心練琴!”
丫丫有回用拳頭砸鋼琴,結果被沖上樓來的爸爸打了一個耳光。
白尾巴知道,丫丫壓根兒不喜歡彈鋼琴。
白尾巴躺在鋼琴肚子里,一天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覺記住了所有鋼琴家教女兒的曲子,他看著琴鍵上下跳動,心里總會有一個聲音在說:“只要讓我站到琴鍵上,我能把所有這些曲子都彈下來?!?/p>
(二)
“叮叮咚咚”,琴聲里,丫丫的一顆眼淚“啪嗒”掉在琴鍵上,從琴鍵的縫隙往下滲,“啪嗒”一聲落在白尾巴的胡子上。
就在這個時候,白尾巴的腦海里一陣電閃雷鳴。
他從琴肚子里鉆出來,鼓著勇氣站在放曲譜的小平臺上。
他這一站,著實把小女孩嚇了一跳。
“呀,你……”琴聲“嘎”地停住了。樓下立即傳來爸爸的聲音:“不許偷懶!”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白尾巴輕巧地躍到琴鍵上,手腳再加上一條尾巴并用,竟然絲毫不差地繼續了丫丫彈奏的曲子,遇到跨度大的音階,白尾巴連翻幾個跟斗便從這個鍵躍到那個鍵上,好像一個黑色的音符精靈。
丫丫看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把嘴巴合上。
“啊,一只會彈鋼琴的老鼠,一只可愛的鋼琴鼠!哈哈哈哈!”丫丫開心地笑起來,嘴邊露出兩個小豆子一樣的酒窩,真漂亮。
看到丫丫笑,白尾巴完全放松了。他問:“你不喜歡彈鋼琴嗎?”
丫丫說:“我不喜歡,我喜歡看書,畫畫,還有玩玩具?!?/p>
“那么,我給你出個主意,下午你獨自練琴的時候,我幫你彈,怎么樣?”
“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么好的主意,哦,鋼琴鼠,你太偉大了?!毖狙颈е孜舶偷哪X袋重重地親了一口,白尾巴從此有了新的名字——鋼琴鼠。
鋼琴鼠紅著臉,支支吾吾地想說什么又不好意思說,一邊在琴鍵上跳躍,一邊扭捏,好久,他終于下定決心,說:“我們可以談個條件嗎?”
“好啊!”
“我每天幫你彈琴,你每天給我一些食物,好嗎?”
“沒問題。我的零食多得像小山一樣堆著呢!”丫丫答應得可爽快了。
這么一說,鋼琴鼠彈得更起勁了,一口氣彈了兩個多小時。丫丫呢,她時而在地板上打滾,時而托著下巴看老鼠彈琴,一直樂呵呵的。
最后幾分鐘,丫丫抱來了一堆零食,有牛肉干、火腿腸、話梅、巧克力,統統送給鋼琴鼠。
看著豐盛的食物,鋼琴鼠激動得白尾巴直打轉。
他激動得哭了,淚水打濕了胸毛,濕得一塌糊涂;接著他又笑了,他用爪子一抹臉上的淚水,“咯咯吱吱”笑得透不過氣;不一會兒又發起呆來,心里狂呼著:“我終于得到了第一批食物,這不是偷來的!”
當他把這些食物拖回洞里的時候,全家人十分驚訝。
“啊,這是真的嗎?”
“真的不是偷來的嗎?”
“這簡直是個奇跡。”
大家狼吞虎咽,鋼琴鼠因為過分激動,被一顆話梅噎在喉嚨里,嗆得半死……
丫丫不怕上琴房了。她總是趁爸爸不注意的時候,往琴房里搬運童話書,圖畫本,水彩筆,玩具,還有各種各樣的零食。每天下午的三個小時成了她最愜意最熱愛的時光。她甚至不止一次向爸爸要求延長練琴的時間,以至于爸爸覺得丫丫離世界著名鋼琴演奏家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那只白尾巴鼠呢,哦,我們以后還是稱他鋼琴鼠吧。每天下午,他在琴鍵上像一個黑色的音符精靈那樣躍動,從他爪子或者身子底下流淌出來的琴聲是越來越熟練,越來越動聽了,他確實是一個天生的鋼琴家,他不但自學了許多世界名曲,而且還能演奏自己編的曲子了,比如《老鼠的理想》。
更美妙的是,每一次彈完琴,丫丫都要送給他一袋子的零食。而每一次他把食物拖回家里的時候,他是多么自豪啊!
家人吃著這些食物,總是一個勁地夸獎:
“白尾巴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老鼠。”
“是世界上最有本事的老鼠?!?/p>
“是老鼠世界的英雄!”
“是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