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是古典的,她從唐詩宋詞的意境中—路清幽而來;她在經典的國畫里呼吸著千年迷幻的月暈;當她多情搖曳在相思漫漫的雨霧中,時光的馬蹄就會載動著蓮的萬種心事從千年前的某一池燦爛,灼灼地燃燒到今天。
世人愛蓮,不僅僅是受《愛蓮說》中“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影響。我愛蓮還因為,蓮有諸多詩意的別名:荷花、芙蕖、水芝、澤芝、水華、菡萏、水旦、草芙蓉、水芙蓉、玉環、六月春、中國蓮、六月花神、藕花、靈草、玉芝等。正是因了這些空靈的別名才使天下的詩人、詞人有了那么多以蓮托情言志的錦繡華章。
十六歲那年是我第一次見到荷花,那是在廣漢的一個公園,后來也去過全國很多景點與園林,忘記的全是公園的名字,記住的卻是那千姿百態的荷花。我把她們裝進了我的相機里,而有些靜默開放在我的記憶中,她們或睡或醒、她們或嬌艷或嫵媚、無論是月下的冰肌玉骨還是雨中的煙雨朦朧,凡是有蓮花芬芳的地方就有我的駐足。我曾懷疑自己的前世到底是一粒蓮的種子還是一尾戀上蓮花的魚,對蓮的迷戀就像我對中國詩詞和中藥一般入迷。
我驚嘆蓮之不屈的生命力,記得曾經看過這樣的報道:“在某墓穴中有沉睡千年的古蓮子居然還會開花……”,我想不出她開出的是小小的白蓮,還是淡然粉紅的昂揚。書上說:“蓮子的外種皮堅硬致密,像個小小‘密封包’,把種子密閉在里面,可防止外面的水份和空氣的滲入,也可以防止種子內的水份和空氣散失”,因此蓮子的生命活動極為微弱,相當于休眠狀態。我曾無數次的想,若蓮子是可以貯藏千年記憶的磁盤那該多好,我們就可知千年前多少真實的變幻風云,我們就可以與古時的采蓮人一起蕩漾在湖光滟滟碧波之上。當我們讀到“昔日芙蓉花,今為斷腸草”這樣的詩句時內心倍感落寞的感覺就如煙霧一般呼應、升騰了。
關于蓮的詩詞都讓中國的古人寫到了極致,“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而今天的人們只能用數碼技術攝下那一幅美妙的圖畫讓人們去感受這個時代對荷的理解,當我問孩子:“你對蓮花有什么看法?”他的回答是:“荷葉可以煮成稀飯,藕與蓮子可以吃”。“那花呢?”“可以做電腦桌面”。我無語。
蓮,在世界部分宗教的文化中,具有非常的意義。居住在印度次大陸中部的比羅爾族在解釋世界起源時也有相似的說法:“最初,天下皆水,有蓮生出水面。是時巨神居于陰問,經蓮莖出至水上”。蓮隨著佛教,流傳到亞洲的每個角落。在爪哇的婆羅浮圖佛壇上,在緬甸的蒲日古城,泰國的素可泰市和高棉的吳哥窟等地的大廟里,在斯里蘭卡的鐘形塔里,巴厘島的葬藍上和西藏的符篆上,都可以看到蓮的圖畫,藏傳佛教中著名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中,其中的“叭彌”的意思便是蓮花。而在民間的建筑中,因“荷”與“和”同音,家裝中荷花便成了雕刻裝飾中不可缺少的圖案了。
今夏,我與朋友在蓉城的諸多公園賞荷,每當看見那一池池燦爛的蓮時不禁是感慨萬端,她們在嚴暑酷夏怒放,一支支獨秀,剛強而不失柔美,她們比臘梅更剛烈卻無郁全香之濃郁,她們無黃菊之渾濁,亭亭玉立宛如古典風韻之美人。蓮的端莊與靈氣是夏日花族里無與倫比的,即使她們面對晚秋的枯萎依然含笑而從容,直至濃縮成苦難卻回甜成為醫治病痛的一味藥引。
其實現實中的那一池池荷,無需要我對她們如此注解,從蓮遷徙的腳印中,風風雨雨走來一個蒼穹便是花的千年,人們因個人的愛憎使她們賦予某種所謂的意義。蓮,本是如無拘無束的風者浩浩地開放在時光中,也許在她某張照片的一瞥驚艷回眸中,你就能感受這個夏天徹底的清涼和芬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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