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魂

海拔三千米的雪山之巔，有一所小學，學校六個班，一百二十三個孩子。

早上六點半，天剛蒙蒙亮，古明已經守在了半山腰的岔道口。天真冷，空中飄著細碎的雪花，古明直跺著腳，驅趕寒氣，在他身后，一條雪白的窄窄的山路蜿蜒而上。

山路是孩子們上學的必經之路，陡峭、狹窄，最窄的地方只有四十厘米，而旁邊就是萬丈深淵。因為陽光照射不到，一到冬天，皚皚白雪終日覆蓋著小路，更增添了行走的艱難和危險。雪村的孩子，沒有哪一個不曾在這條小路上摔過跤。六年前，八歲的小楓滑下山坡，落下終身殘疾!從那以后，古明每天四趟接送學生，不管刮風下雨，從不間斷。也是從那時開始，古明心中有了一個最大的愿望：希望小路拓寬，孩子們都能安全上學!

古老師!孩子們遠遠地便大聲叫起來。哎，小心點!兩個孩子來到古明面前，古明用力地給他們拍打著身上的雪花。一會兒，十歲以下的孩子到齊了，清點完人數古明大聲命令：出發!

上學啰!孩子們手牽著手一邊往山上走，一邊高興地唱起了歌兒。別唱，小心腳下!古明高聲叮囑。知道了，古老師!孩子們小鳥兒般地應著，但是好些孩子還是沒有停住歌聲，有個別的還蹦跳起來。

哎!古明嘆口氣，這些孩子還太小，對于這條走了成百上千次的路，他們根本意識不到危險，可哪一天真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得了?一想到這些，古明的心就揪了起來。

由于各種原因，古明的心愿一直未能實現。年前，他聽到一個消息：教育系統要整頓教師隊伍，像他這樣的代課老師很有可能被取消。離開工作了十五年的學校，古明確實舍不得，可對家里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他家在鎮上，將來在鎮上找個工作，既可以照顧妻兒，工資也不會比現在少。可孩子們的安全讓他始終放心不下。沒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離開之前，一定要想法把山路拓寬!古明在心里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古明找到了村長趙大叔，趙大叔苦著臉說，古老師，不是我不想修，是沒法呀!村里的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剩下老弱病殘，各人家里還有一堆活兒。若請外村人，村里又確實拿不出錢。要多少錢?古明問。如果拓寬到一米五，大概要四萬多元。我回去想想，看有沒有辦法，古明說。您能想啥辦法，您一個月工資就那么點，趙大叔眼圈有些泛紅，這就是咱雪村孩子的命，準叫咱們窮呢!

周末回家，古明將湊錢修路的想法告訴了妻子，善良的妻子沉默良久，最終含著淚把家里僅有的積蓄四千元交給了他。拿去吧，妻子說，我知道，不修好這條路，你將來離開雪村，也不會安心的。

請人修路四千塊錢遠遠不夠。那就我自己一個人先修著，古明想。第二天下午放學，送孩子們回家的路上，古明帶上了鋤頭。兩三天后，七、八個六年級的孩子上學時也扛上了鋤頭。

每天下午放學后，巍峨的雪山上便晃動著幾個單薄的身影，鋤頭撞擊石壁的聲音和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打破了大山的寧靜。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古明不準孩子們再參加修路，怕他們凍著摔著。孩子們不在，古明就多干上一個小時才回宿舍。

轉眼就到元旦節了，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把巍峨肅穆的雪山裝點得分外美麗更透出那份圣潔。下午，雪停了，古明帶上鋤頭和掃帚，來到了山路最狹窄的路段。

掃雪、挖土、鏟草、搬石頭，很快，一個小時過去了，汗水浸透了古明的衣裳，雙手雙腳也已經發麻發痛，可他顧不上休息。還有幾天就是期末考試，想想自己的修路時間已經不多了，說不定下學期就會接到清退通知。古明想，能多修一點就多修一點吧，至少把這幾處最危險的路段拓寬三、四十厘米也好啊。因為修路，自己已經好幾個星期沒有回家了，不知道兒子又長高了沒有。古明邊干邊想，突然，砰的一聲，鋤頭砸在了堅硬的石頭上，一股猛然而下的反彈力把古明震得手臂發麻，他不由得后退一步，卻不幸踩到了一塊松動的石頭上……

第二天，一百二十三個孩子在冰冷的山間大聲呼喊著他們最敬愛的古老師。最終，孩子們找到了他，他卻再也聽不見他們的呼喚了。

一個月后，政府撥款修路的文件發到了雪山村。

責任編輯：蒲 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