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河畔的短尾人

我要融化一塊千年甚至萬

年的夢

去尋覓那枚比琥珀更晶瑩

剔透的傳說

在七千年前或者數萬年前

甚至更久

在某個晴空萬里的早晨

一個有尾巴的男人和有尾

巴的女人

在那片茂密的森林里穿梭

他們頭戴著鮮艷的花環

靈捷的身軀被樹皮的圍裙

包裹

在犬齒的懸崖旁在嶙峋的

水岸邊采摘野果

女人呼他藍色大山

男人喚她俏皮野火。

這個深夜的磁場把時空轉

幻成一張巨大的羅盤

撕裂的閃電中我從誰的夢

中踏過

轉瞬 誰把我變成了美麗

的野火

大山，你藏在哪棵樹的縫

隙間躲我

兇猛的獸倦在樹下打盹

金色的蟒蛇纏在樹干上

總是詭譎地微笑著看我

用你殘留的體溫給自己壯

膽

九尾鳥用婉轉的語言邀我

去跳舞

大山，不要穿著魚皮的衣

服來見我

你褪去它們的衣裳

死亡如鮮花般盛開著疼痛

這個夏天撲騰的河都會翻

滾著噩夢

讓我們如云朵一般去漫步

直立行走，將手臂伸向天

空

我們的背影像搖曳的寺格

(注：中藥羌活)

太陽的光芒追逐著我們的

腳步

用尾巴的語言攪動月的潮

汐

用尾巴的笑聲撥動星辰的

暮鼓

用尾巴的纏綿來撒盡嬌歡

用尾巴的骨節掐痛你的沖

動

大山，直立行走一定要高

昂著頭顱

讓尾巴圈在皮裙里冬眠

用陶罐高貴地飲水

用骨針縫補歲月的干涸

收藏一枚萬年火種驅趕寒

冷與野獸。

在光影流轉的眸子里

孩子們是最歡快的果

把他們留在旺盛繁衍的部

落

圣潔的雪山深知生命的遲

暮

在呼吸的絲線被抽盡之前

我們的尾巴默然相牽

悄悄跋涉 向高處 再高

處

選一處向陽的坡地

布置一個永恒的時光之墓

把五彩的樹葉鋪成我們最

后的大地

把林中的泉水盛進記憶叮

咚的陶罐中

我們相依靠進溫暖的天界

把時間關在外面

讓荊棘和白石把我們遺忘

或者凝固

在未來之前

仰面躺成岷江奔流的姿勢

回味山與火曾經燦爛地開

花與結果

撫摸著彼此枯萎的尾巴

如同我們手中燃燼的燭

黑暗中相視一笑

不饑不渴

絕不孤獨

一睡千年一睡萬年

驟然松開的時間之笛吹響

遠古的蒼穹

古道邊那枚破碎的陶片睜

開眼睛

我水紋一般的記憶突然復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