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名窟麥積山

有著8000年文明史的西北名城天水以其兼具南秀北雄的獨特風光，素有“隴上江南”的美譽，而千年石窟麥積山更是以其精湛的石窟藝術和獨具的佛教氛圍，被人們稱之為“東方雕塑博物館”。在中國四大石窟中，大同云岡石窟和洛陽龍門石窟以技法多樣、題材豐富的石雕聞名，而敦煌莫高窟主要以古經卷和精美的壁畫稱雄，獨有麥積山石窟是以造型精美、保存完好的泥塑享譽神州。

仰望麥積

下了隴海鐵路，出了天水火車站，坐上直達麥積山的公交車，向東南行進約40公里，便來到了麥積山風景區。一路行來，只見公路兩邊青山蔥蔥、綠水悠悠，全然沒有想象中“苦瘠甲天下”的景象。這里的山上遍植翠柏蒼松，像一把把利劍直插云霄。

沿著逶迤的山路攀援而上，仿佛進入了一片世外仙境，一絲清涼的空氣瞬間沁透了我的身體，路邊有許多不知名的野花競相開放、爭芳斗艷，位于山澗之中的曲溪水正淙淙流淌。兜兜轉轉，彎彎繞繞，山勢漸高，坡勢漸陡，猛然間抬頭，郁郁蔥蔥的綠樹之間，一座紅白相間的山體漸漸地顯露出來，這座拔地而起的孤峰在繁枝冗丫、野花茂草中尤如鶴立雞群，外形酷似農家的麥垛。我內心不禁一陣激動，想起在五代《玉堂閑話》中曾經看到的描述:“麥積山者，北跨清渭，南漸兩當，五百里崗巒，麥積處其半，崛起一石塊，高百萬尋，望之團團，如民間積麥之狀，故有此名。”導游說這便是麥積崖了。在山腳下仰望崖體，密密匝匝地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洞窟，錯落有致，層次分明，遠遠望去恰似蜂巢。而最引人矚目的莫過于山腰的三尊巨型立佛，衣袂飄飄，儀態端莊，似乎在向我們遙遙致意。

位于麥積崖下的瑞應寺始建于后秦年間，是此處最早的佛教寺院，至今仍保留有古香古色的山門、大雄寶殿、鐘鼓樓及左右配殿等古建筑。唐代大詩人杜甫留寓秦州時，就在這兒完成了他的《山寺》:“野寺殘僧少，山圓細路高。麝香眠石竹，鸚鵡啄金桃。亂水通人過，懸崖置屋牢。上方重閣晚，百里見秋毫。”據寺中碑刻介紹，麥積山石窟始建于公元384年，后來經過10余個朝代的不斷開鑿、重修，遂成為聞名世界的藝術寶庫。麥積山石質皆為紫褐色水成巖，其山勢陡然成峰，有許多天然巖洞。麥積山石窟現存洞窟194個，歷代泥塑、石雕7200余件，壁畫1300多平方米。由于麥積山山體為第三紀砂礫巖，石質結構松散，不易精雕細鏤，絕大部分為泥塑彩妝，故以精美的泥塑著稱于世。

親近麥積

自山腳攀登而上，走在凌空穿云般的棧道上，不禁有些膽戰心驚。沿著飛棧閣道拾級而上，來到了千佛閣，里面的佛像千姿百態，讓人目不暇接。有的低眸凝視、恬靜端莊;有的含情帶笑、嫵媚動人;有的雙眉緊鎖、端坐盤膝;有的活潑天真、優雅純樸……它們或喜或悲，慈眉善目、恬靜安詳地站在那里整整一個多世紀，至今仍是生氣盎然。其中有后秦的質樸、北魏的風骨、唐代的珠圓玉潤，還有宋明的飄逸寫真，包括了無數先輩的心血和汗水。最讓我心心念念的就是魏后墓和位于同一層棧道上的魏后像，其中包含了一代帝后乙弗氏的人生悲劇，這個多才多藝的王后在政治傾軋下，只好削發為尼，苦守青燈古佛，最后被賜死。而她的孩子為了祭奠母親，為母造像，這種感天動地的孝心至今讓人欽佩不已。旁邊刻著南朝著名作家庾信的《麥積崖佛龕銘并序》:

麥積崖者，乃隴底之名山。河西之靈岳。高峰尋去，深谷無量。方之鷲島，跡循三禪;譬彼鶴鳴，虛飛六甲。鳥道乍窮，羊腸或斷。云如鵬翼，忽已垂天;樹若桂華，翻能拂日。是以飛錫遙來，度杯遠至，疏山鑿洞，郁為凈土。拜燈王于石室，乃假馭風;禮花首于山龕，方資控鶴。

讀完不禁感慨千分、欷歔萬端。

最負盛名的是第133號洞窟里的那個小沙彌。它恬靜會心的微笑讓我深深折服，不愧為“東方的蒙娜麗莎”。細細看來，它清秀的面容稚氣而憨厚，似乎在專心致志地聆聽住持的教誨，又好像在琢磨剛剛學過的經義，如此優雅恬淡，如此幽然自得。讓人不得不嘆服1500年前的工匠技藝。

站在棧道上俯瞰山下，遠眺群山峻嶺，溝壑縱橫，林木蔥郁，良田萬頃，麥苗競秀，好一派秀麗別致的山水田園風光。這不禁讓我想起后周王仁裕的詩句:“躡盡懸空萬仞梯，等閑身與白云齊，檐前下視群山小，堂上平分落日低。”可惜此日無雨，無緣欣賞云霧繚繞、恍若仙境的“麥積煙雨”勝景。

暢想麥積

靜靜佇立在石窟前，隔著千年的時光，耳畔仿佛響起了丁丁當當鑿石的聲音，遙想當年普通百姓是怎樣千挑萬選，相中了這樣的一片山崖，作為供奉信仰的地方。那些心靈手巧的工匠是怎樣把帝王、高僧、宮妃和寵臣變成栩栩如生的雕塑的。這懸崖峭壁之上的精美泥塑果然如書上形容的那樣，“峭壁之間，鐫石成佛，萬龕千窟。雖自人力，疑是神功”，而本地也流傳著“砍完南山柴，修起麥積崖”、“先有萬丈柴，后有麥積崖”的諺語，可見當時開鑿洞窟工程之艱巨、宏大。

從魏晉南北朝開始，這些崖壁就穿上了彩繪的衣裳，飛天的夢想在壁畫里成長，滲透出濃郁古樸的韻律，氤氳的氣息熏香了佛祖的臉龐，引來無數遷客騷人的筆墨描繪，也使得許多后人千里迢迢來此瞻仰膜拜，進行藝術的尋訪與遐思，品味輪回的滄桑與嬗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