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所有人小時候都喜歡火,這我不敢說,但我自己是非常喜歡的,只覺得大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讓玩的東西總有著一種神秘感。也許,那跳動的火焰、墻上搖曳的影子,以及將火澆滅時那“呲”的一聲和轉(zhuǎn)瞬冒出的縷縷青煙,都是讓我對火著迷的原因吧。
正月十五元宵節(jié),十三就上燈了。這大概是關(guān)于火的最初的美好記憶。正月十三,年剛過不久,人正閑,衣裳正新,小孩子的興致被勾了起來,濃得像剛貼上去的對聯(lián)的紅。上燈那一天,晚飯后,我早早地就趴在窗臺上等候了,看有沒有人出來玩燈。那時的天可比現(xiàn)在黑得多,只要有一盞燈出來,立即就會被發(fā)現(xiàn)。可等我到樓下一看,大院子里已滿是燈了!想必小伙伴們都在窗口候著呢。
我們玩的燈都是用紙?jiān)摹Ⅻc(diǎn)蠟燭的,有兔子燈、繡球燈、蓮藕燈……究竟有多少種,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只要有一盞燈燒著了,所有的孩子都會圍上去,火光照亮每一張單純、不知愁滋味的笑臉。誠然,火會瞬間就熄滅,但快樂卻會一直伴著每一個孩子到這次活動的最后,甚至是結(jié)束了也不愿回去,仿佛那種方式才該是燈原本的結(jié)局——伴著歡樂,一燃即盡。
后來,有大小孩玩手電筒,我卻不喜歡,覺得失去了紙與火所特有的味道了。
再長大點(diǎn)兒就懂事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不懂裝懂,反正不會瞎點(diǎn)火了。
冬至又叫大冬,在我們那兒是祭祖的大日子,一家子人要回到老屋,燒紙錢,給祖宗磕頭,聚在一起吃頓飯。紙錢是每個人都要燒的,當(dāng)然小孩子燒得最多,因?yàn)殚L大不玩燈以后,那便是一年之中少有的玩火的機(jī)會,何況,還是那樣名正言順。也許大人在那里寄托思念,小孩子卻不是很懂,只看著大人們邊燒紙錢邊禱告,然后跨過火盆、對著祖宗像磕頭,桌上擺著大粉、紅燒肉、魚和青菜,再扔一點(diǎn)飯菜到屋頂上,算是祖宗吃過了。這些都結(jié)束以后,就可以吃飯了。
我一直記得那冬至日的陽光和火烤在臉上的暖意。
再后來啊,我才看到了汪曾祺先生的《收字紙的老人》,知道了火還有那樣神圣的使命。真是,說句略帶悲傷的話,我們現(xiàn)在對火是越來越陌生了。
尹燕飛,華中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