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了老家門口。歲月斑白了門上的門神壁紙,消褪了朱紅色的門漆,朽蝕了高懸的屋檐。我提起包,跳下車,輕輕地往里走。院墻斑駁的臉上青苔掠過,平添了些許皺紋,我不在的時候,院墻就是借青苔的手為我一筆一畫寫下思念的文字么?
爸媽停好車后,也走了進來,“媽,我們回來了……”,邊走邊朝里喊。
奶奶倚在內門邊,枯瘦的手扶著門,如一朵風中殘敗的荷,翹首遠盼著心中最思念的人。聽見兒子的聲音后,她興奮異常,“二多子啊,你們回來了啊?”激動得說話都打顫。
爸媽忙上前攙著奶奶:“是我們回來了。”
奶奶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們看,那雙飽經滄桑略顯渾濁的眼睛里,迸發出一種奇異的色彩,她的手把我的手握得生疼。
奶奶今天特別高興,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個不停,精神抖擻,容光煥發。
晚餐時,她不停地幫我們夾菜,耐心地聽爸爸講工作上的事情,聽我抱怨快節奏的高中生活……那一抹抹歲月的銀花,盛開在奶奶的肩頭,燦爛的花蕊藏著對子孫深沉的愛,她的愛,謙卑而不柔弱,細膩而不張揚。
席間,我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時正準備推門而入,無意間聽到了從飯桌上傳來我的名字。強烈的好奇心使我將耳朵悄悄地貼在門邊,眼睛透過門縫偷偷地向里望去——
“女兒這次考試又上了光榮榜,我去參加家長會的時候可高興了。”媽媽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豪與得意。
“是啊,她現在可懂事了。我生日時還特意給我又發信息又買禮物。我講給同事們聽,他們都羨慕我。”爸爸的臉上掛著一片不落的燦爛,“女兒現在和我可親近了。”
媽媽卻醋意大發,“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她每周都給我打好幾個電話呢!”透過門縫,我似乎看到了媽媽臉上開滿了燦爛的花朵。
風乍起,吹皺我心里的一池春水:原來,僅僅是我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一句話,一個表情,都可以成為父母如此珍惜的炫耀的資本,我的任何一點小進步在他們心目中就像被放大鏡放大了幾十倍。
透過門縫,我看到了爸媽的眼睛像風吹過的早稻田,水面上閃爍著一層層青光,明澄澄的亮。奶奶和爸媽的愛深刻而含蓄,真實而質樸,即使自己青絲褪盡,明眸黃昏,也會永遠地將兒女放在心間。
歲月如潮水,涼涼地漫過每一寸肌膚,而他們愛的幾種樣子,已經被細細密密的歲月針腳縫合成了一件件貼身的衣服,體己,暖人。
學校:湖北省宜都一中
導師: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