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看到過這樣一把折扇,白色的扇面,黑色的扇骨。一朵異種同株的蘭花以一種慵懶的姿態(tài)在扇上綻放。黑色的花朵與白色的花朵緊緊依偎著,在同一枝上笑頰粲然。我從未見過如此妖艷的花,黑白之間盡顯神韻,沒有背景,沒有炫目的色彩,整塊白布讓它獨舞,它是瀟灑的,又是寂寞的。
我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勾畫著這樣的畫面:冷清的月光下,宇宙都沉寂下來,似乎在等待著奇景現(xiàn)世。一朵寂寞的蘭花緩緩張開柔嫩的花瓣,一層一層揭開神秘的面紗,驚世的容顏只送給同樣光明的月。月光在這一瞬間柔和了,與奇異的蘭花沉默對視,花兒也收起心底濃濃的哀傷,搖晃著異色的花朵,天地間充滿靈氣的花朵,與月,用獨特的語言交流著……
然而月終將散去,火紅的太陽眷戀著滿園艷麗的花朵,這顏色單調(diào)的花兒在炫目的光彩中顯得那么卑微。失去了欣賞他的月,原本的美麗便被濃濃的憂傷掩蓋,卻仍瀟灑地挺直腰肢,進行著自我保護和自我安慰。
扇上的花如此,執(zhí)扇的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一張一合間有說不出的風(fēng)流倜儻,道不盡的瀟灑快活。折扇輕搖,指點江山,激昂文字,談笑間時光飛逝。可又有誰,注意過夜里仰望月亮的臉上那揮之不去的無奈和憂傷。于是那把逍遙的折扇,變成了用來偽裝心靈的道具。
奉旨填詞的柳永是有把折扇的吧?否則又怎么會有“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的傷感,又怎么會有“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dāng)歌強樂還無味”的痛苦?
熱衷山水的柳宗元是有把折扇的吧?否則又怎么會有“寂寥無人,凄神寒骨,悄愴幽邃”的憂傷,又怎么會有“海畔尖山似劍芒,秋來處處割斷腸”的凄涼?
狂放不羈的李白應(yīng)該是有把折扇的吧?否則又怎么會有“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的無奈,又怎么會有“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寂寞?
……
多少個世紀以來,似那蘭花的文人墨客在月的離去后,瀟灑地玩著折扇,在這群花竟艷的紅日下,倔強地挺立,心底卻痛得顫抖,低下卑微的頭顱,無助地依偎著與自己不離不棄的另一朵花——手中的筆,筆下的文,文中包裹著脆弱的心。
還好,上天留給了他們一只筆,讓他們書寫世間百態(tài),書寫心中所感。他們用沉重黑色裹起自己,將心放在潔白無暇不離不棄的筆上,一根筆桿,撐起一方凈土,撐起一片藍天。
學(xué)校:湖北省武漢市黃陂一中
導(dǎo)師:劉清旭
點評:瀟灑卻寂寞的蘭花,瀟灑又寂寞的文人,在折扇輕搖間,就這樣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了。只知昔時很多文人都喜歡手持折扇,卻不知背后竟有這許多的聯(lián)系與故事。瀟灑地玩著折扇的文人,懷著顫抖的心在陽光下倔強地挺立,不知是寂寞的筆成就了文人,還是文人的筆點燃了寂寞。(杜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