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宜澄,林映潭者宜靜,筏宜穩,亭閣宜朗,七夕宜星河,七夕之夜賓客宜幽適無累。然造物者豈以予為此拘拘者乎!
茅子越中人,家童善篙楫。至中流,風妒之,不得至河蕩,旋近釣磯系筏。垂垂下雨,霏霏濕幔,猶無上岸意。已而雨注下,客七人,姬六人,各持蓋立幔中,濕透衣表。風雨一時至,潭不能主。姬惶恐求上,羅襪無所惜。客乃移席新軒,坐未定,雨飛自林端,盤旋不去,聲落水上,不盡落潭,而如與潭擊。雷忽震,姬人皆掩耳欲匿至深處。電與雷相后先,電尤奇幻,光煜煜入水中,深入丈尺。而吸其波光以上于雨,作金銀珠貝影,良久乃已,潭龍窟宅之內,危疑未釋。
是時風物倏忽,耳不及于談笑,視不及于陰森,咫尺相亂;而客之有致者反以為極暢,乃張燈行酒,稍敵風雨雷電之氣,忽一姬昏黑來赴,始知蒼茫歷亂,已盡為潭所有,亦或即為潭所生;而問之女郎來路,曰不盡然,不亦異乎?
招客者為洞庭吳子凝甫,而冒子伯麟、許子無念、宋子獻孺、洪子仲偉,及予與止生為六客,合凝甫而七。
(選自《明清小品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