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我真正讀書的時間已有十多年了,那是在為自己讀書,讀自己喜歡讀的書,可你讓我講都讀了什么,我還真的說不出來。我承認自己記憶力特別差,為此,曾經問過幾位博覽群書的師友,請教過他們的經驗,他們幾乎一致地認為上下聯系、融會貫通是最重要的,也幾乎一致不承認自己的記憶力比一般人好。
這就奇了。同樣,我的讀書方法也跟他們差不多,為什么就不一樣呢?難道是我不夠用心?
想想,用心也許真的很重要。曾經讀過這樣的小故事:有一天年輕的曾國藩在家讀書,反復對一篇文章高聲朗讀了不知道多少遍,很長時間他還沒有背下來。這時候,他家來了一個賊,潛伏在他的屋檐下,希望等讀書人睡覺之后,可以入室行竊。可是這個賊站在屋檐下等啊等,就是不見他睡覺,只是聽見他翻來覆去地讀那篇文章。這個賊等得實在不耐煩了,大怒著破門而入,指著曾國藩說:“你這么笨的人,還讀個什么書啊!”說完之后,他就將那篇文章一字不漏地背誦了一遍,然后揚長而去!
這個賊的確很聰明,至少比曾國藩要聰明得多,但這么笨的曾國藩后來卻成為扶危救難的中興名臣、海納百川的一代儒宗,為什么呢?是否就因為他讀得慢,因為他用心?他有兩句名言:“唯天下至誠能勝天下至偽,唯天下至拙能勝天下至巧?!毕胂胨谋浚湃弧?/p>
我就不斷地問,也許,我是融會了,但一直沒有貫通,讀到哪算哪。所以文章往往“言之成理而未徹,持之有故而未周”,且缺乏文思,《文心雕龍》稱之為“神思”的:“文之思也,其神遠矣。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吟詠之間,吐納珠玉之聲;眉睫之前,卷舒風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為妙,神與物游……此蓋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必炌耍拍苌衽c物游,心為所動,情為所感,自是動人心弦,才可能寫出自己獨特的文之思。清代黃叔琳指出:“尋心智之象,約有二端:一則緣此知彼,有校量之能;一則即異求同,有綜合之用。由此二方,以馭萬理,學術之源,悉從此出,文章之富,亦職茲之由矣?!边€是融會貫通。
于是想起臺灣作家林清玄的一句話:“百貨公司的香水,95%都是水,只有5%不同,那是各家秘方。人也是這樣,作為95%的東西其實是很像的,比較起來差別就是其中很關鍵的5%?!币苍S,我們跟學富五車的學者的區別就在于這5%。而這5%的就是用心和方法。
不得不承認,我不夠用心,也不得不承認,我的讀書方法不當,有點散打的味道。
而在沒有改變這5%的時候,我只能為自己找個借口——讀書不能有目的,學習才是有目的的。學習是為了提高技巧,而讀書是為了提高素質。我就先提高素質再說。
我也曾經想過系統地去讀書,比如讀自由主義的整套,或者西方經濟理論,可是,那些書讓我看不上幾頁就打瞌睡,而自己喜歡的書是越讀越有精神,真的沒出息!時間總在自己所愛的書中失落,就只能握一柄沒有鉤的魚竿,在文化的寒江上亂釣了。
(選自《羊城晚報》)
雜文包
一代名臣張之洞說過,“讀書不得要領,勞而無功。”也就是說,一個人學識水平的高低,取決于他是否找到了讀書之道。作者引用林清玄的話,將其概括成“5%的差別”,指出我們跟博學之士的區別在于用心和方法的運用上。曾國藩至誠至拙,書讀百遍都背不下來,但是用心專一,終成清代儒宗;《文心雕龍》則認為做到了“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才能“思理為妙,神與物游”,融會貫通了,自然可以寫出自己獨特的文思。可是在作者看來,讀書是一件如此自由快樂的事情,不必強加給自己那5%的壓力,所以他選擇讓“時間在自己所愛的書中失落”,先提高素質再說?!芭R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5%的堅持,也許可以讓人在文化這條寒江上釣起大魚,但是只有心無旁騖的“蓑笠翁”,才能真正享受到雪壓江面的恬淡意境吧。
——汪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