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馬而過的舊時光,總有個畫面會定格在我心靈的最深處,每每回放,總使我淚流滿面……
我把臉抵在冰冷的石碑上,一如多年前我將小臉蛋偎依在外婆那溫暖而寬大的胸口。只是當時我能幸福地享受著外婆那微弱的喘氣聲和砰砰的心跳聲,還有那撫摸著我的頭的瘦小粗糙的手的溫暖。而現在,我接觸到的卻只是一堵冰冷的墻,我在這頭,外婆在那頭。
流年的開始是你的手掌托住了我的掌心,青春在虛無的夢境里流浪。愛是個如火的盛夏,只是在不經意間灼傷了我單薄的心靈,在這個失重的季節定格出淚的清冽,愛的空靈。
靜靜地回憶過去,發現腦海里外婆的身影不停地出現,一時間才猛然發覺,外婆似乎早已和我融為一體了。
外婆有一件“寶貝”:一雙棉鞋,是我送給她的。不是純手工的,是街面上的地攤貨。當時只覺得還挺別致的,買回來以后才發現做工的粗糙。想想丟了又可惜,不如拿去給外婆,剛好很久沒去看外婆了。
沒想到外婆竟然如獲至寶,臉上的皺紋都紛紛綻放了。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不斷打量,然后高興地將它捧在懷里,像個小孩子抱著價格不菲的新式玩具似的。
我呵呵一笑,認為外婆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才會把這個粗糙的棉鞋當做“精品”,所以我也沒太在意,噓寒問暖幾句也就匆匆回家了。
可是有一天,我走到外婆房門口,發現外婆正跟外公嘀咕著什么,湊近一看,外婆正在地上鋪著報紙。我正納悶,又見她小心地從衣櫥的最里面捧出一個包裹,輕輕地掀開幾層油皮紙,里面包著的,竟是我給她的那雙棉鞋!她小心翼翼地換上,在報紙上緩緩地走著。外公笑著說:“這么喜歡棉鞋,怎么不拿出來穿呢?”外婆彎下腰撫摸著腳上的鞋說:“你懂什么,這是我寶貝外孫女送給我的!我啊,想她的時候就把鞋拿出來,穿上走兩步,就會感覺她在我跟前。鞋的好壞我不計較,重要的是咱外孫女能想到我!”說著,兩人開心地笑了。那笑聲飄得很遠很遠……
她笑了,我卻轉身哭了。背過門,眼淚就這么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滴滴落在我的鞋面上,滴滴敲在我的心里。這幅畫面就像烙鐵,深深烙在我的心里;像一幅畫,就這么定格在我幼年無知的記憶中,原來老人也非常在乎我們這些兒女,只是我們平常忽略了很多很多。
不知多少次的靜坐,思緒總飛到那天,飛到外婆穿鞋的那雙布滿老繭的手,飛到外婆墊著的那張報紙,飛到外婆珍愛的那雙鞋上。
風景的確美,卻沒有逗留的理由。畫面的確短,卻珍存定格的價值。
夜晚,立在露濕的臺階上,蒼白的月亮望得人膽寒。往往這時候,人的情感最易決堤,一片落葉,一截殘磚,都會引起人無限的惆悵。于是,平時不會顯露的內心,會泛起陣陣漣漪。當那定格的畫面再現時,我終于又切實地體會到了濃濃的親情。其實,親情就彌漫在我周圍,只是以前那個稀里糊涂的我不善于發現,直到外婆離開了我,去了另一世界。
我輕撫著墓碑,定格在記憶里的容顏,一如蓮花般突然綻放,定格在記憶里的你那穿鞋的鏡頭,突然明晰起來。外婆啊,你現在是否孤單?你還好嗎?我多想再次偎依在你那溫軟的胸膛,幸福地享受著你那微弱的喘氣聲和砰砰的心跳聲,還有那撫摸著我的頭的瘦小粗糙的手的溫暖。
那個鏡頭是愛的定格。
學校:江蘇省如皋市石莊高級中學;導師:陸亞紅
點評:歲月的輕盈被親情定格在溫馨的一瞬,成為心靈永恒的風景。文章以輕靈嫻熟的語言書寫了作者與外婆間的往事,棉鞋是貫穿行文的線索,文筆流暢,結構清晰。作者對外婆的愛和深深的想念滲透在靈動的文字中,讀起來令人深受感動。正如作者所說:“那個鏡頭是愛的定格?!倍ǜ竦膼郏钡秩诵?,溫暖著記憶中最溫柔的部分。(周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