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贊類文體

頌贊文主要是褒美之辭，其起源可追溯到《詩經》中的頌詩。姚鼐《古文辭類纂》說:“頌贊類者，亦《詩#8226;頌》之流，而不必施之金石者也。”吳曾祺《文體芻言》認為:“頌為四詩之一，蓋揄揚功德之詞。”“贊亦頌類，古者賓主相見則有贊，互相稱譽以致親厚之意，故文之稱人善者，亦以贊為名。”又有盛行于宋代的樂語，雖然為俳優唱頌之辭，具有表演性質，但其內容為歌功頌德。吳曾祺將其納入頌贊類。此類文體的主要功能在于對他人進行歌頌、贊譽。本文將對頌、贊、樂語等文體的源流演變進行簡略的論述。

頌

頌之本義，如《詩序》所云:“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也。”作為文體意義的“頌”，盡管在后世的發展過程中，產生了某些變化，然而其核心卻沒有脫離《詩序》的概念。換言之，后世頌體創作的主流，其內容不外乎“美盛德”;其行文則以鋪敘為主，敘說成功之形容;而其表現形式，則是要在宗廟的祭祀中進行誦唱。劉勰云:“頌主告神，義必純美。魯國以公旦次編，商人以前王追錄，斯乃宗廟之正歌，非燕饗之常詠也。”(《文心雕友#8226;頌贊》)也就是說，奏于宗廟，告于鬼神的頌，才是頌之正體。此類頌文不能用于日常宴會娛樂。《漢書#8226;禮樂志》記錄了十九首《郊祀歌》，十七首《安世房中歌》，此類詩歌或是對祖先進行歌功頌德，或是祭祀各種神靈，或是對古時圣帝明王進行頌揚，皆是祭祀時的頌詩。劉師培認為，這類祭神之辭與“《商頌》、《周頌》相同，實為頌之正宗”(《左庵文論》)。這種用于祭祀的頌體，在后世一直得到運用。因為郊廟祭祀是國家大典，所有正史的《禮樂志》或《音樂志》都對這些郊廟頌詩有詳細記載。用于郊廟祭祀的頌詩，需要合樂而唱，以四言句式為主，語言典雅，形式板滯，內容單一，思想、藝術價值不高，是典型的廟堂文學。

也有一些頌是用來頌揚人的功德。《魯頌》之《》、《》等篇便是當時用來祝頌魯僖公之作。漢代時，此類性質的頌越來越多，如班固有《安豐戴侯頌》，史岑有《出師頌》、《和熹鄧后頌》，揚雄有《趙充國頌》等，皆是稱頌其人其事，不必告于神明，更不必合樂而誦。這類頌雖然也是稱美之辭，但作者可以相對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思想。因此，這類頌的藝術價值較高。如揚雄的《趙充國頌》:

明靈惟宣，戎有先零，先零猖狂，侵漢西疆。漢命虎臣，惟后將軍，整我六師，是討是震。既臨其域，諭以威德，有守矜功，謂之弗克。請奮其旅，于罕之羌，天子命我，從之鮮陽。營平守節，屢奏封章，料敵制勝，威謀靡亢。遂克西戎，還師于京，鬼方賓服，罔有不庭。昔周之宣，有方有虎，詩人歌功，乃列于《雅》。在漢中興，充國作武，赳赳桓桓，亦紹厥后。

漢成帝時，西羌時時進犯中原。漢成帝追思前朝平羌有功的將帥之臣，追美趙充國。于是令揚雄依趙充國的畫像而歌頌之。該文對趙充國平撫羌族，屯田守邊的功績進行了鋪敘，文中的頌美之辭都有事實為依托，不會流于空洞和蒼白。劉師培稱贊該文“最為切題”。

雖然頌主要用于稱美君臣之豐功偉績，但是也有作者借頌來抒發個人懷抱，寄寓志向，于是出現了一些歌頌“物”的頌文。在頌“物”的作品中，有些是純粹稱頌物之美者，如晉時左棻有《芍藥花頌》、《郁金頌》、《菊花頌》;晉散騎常侍傅統之妻辛蕭有《芍藥花頌》、《菊花頌》和《燕頌》等。劉師培說:“漢魏之際，此類最多。如《菊花頌》等篇，與三代之頌殊途，然亦頌之一體。蓋雖非述德告神，而與‘美’之旨弗悖焉。三代之時，賦、頌二體，皆詩之附庸;自茲而后，蔚為大國。”正是此類“物”頌的大量出現，使頌脫離了詩的附庸地位，取得了獨立的文體意義。又有西晉劉伶的《酒德頌》，宋代蘇軾的《桂酒頌》，此類文章皆是自抒懷抱之作。蘇軾著有許多頌“物”之作，如《東坡羮頌》、《油水頌》、《豬肉頌》、《食豆粥頌》、《魚枕冠頌》等等，以這些日常生活物品為頌揚對象，寄寓議論，或為游戲之筆，或含風雅之意。當然，此類“覃及細物，又為寓懷之作”的頌文，為文人游戲之作，既“非頌之正體”，也非頌之主流。

除頌文的主題內容發生了重要變化外，后代的頌在文章結構和行文風格等方面也有變化。首先，漢代有些頌，序文長而頌體短。如班固的《竇將軍北征頌》，將竇憲將軍的事跡放在序文中進行詳細敘述，而頌體卻只寥寥幾句。因此，劉勰批評該文為“謬體”。此后崔瑗《南陽文學頌》、蔡邕《樊惠渠頌》等作品“并致美于序，而簡約乎篇”，在劉勰看來，也不符合頌體的規范。然后世不乏此類頌體。更有一些頌文的序寫得文采斐然，精彩紛呈，甚至完全掩蓋了正文的光芒。如鮑照的《河清頌》，沈約稱贊說“其序甚工”，并在《宋書》中全錄其序文。其次，后世創作的頌文，其語言也并不是純正的四言句式。如賀復征所言:“后世所作諸頌，皆變體也。其體不一，有謠體，有賦體，有騷體，有箴銘體，有散文體。”換句話說，后世頌體的語言表現形式多樣。

關于頌的文體特征，以及與其他文體尤其是與賦體的區別，歷代學者都有關注。劉勰認為“頌惟典雅，辭必清鑠，敷寫似賦，而不入華侈之區;敬慎如銘，而異乎規戒之域。揄揚以發藻，汪洋以樹義，唯纖曲巧致，與情而變，其大體所底，如斯而已”。也就是說，頌和賦都講究鋪敘，然而，賦主要是對事物進行鋪陳，行文更為華美，重在“體物”;頌則是對人或事進行直接歌頌，語言要求典雅，重在“頌德”。寫頌的態度要“敬慎如銘”，但又不能出現規戒之意。總之，頌有其獨特的文體特征與要求。

頌作為封建君主歌功頌德的工具，其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有獻頌而得官或升遷者，如鮑照獻《河清頌》，“世祖以照為中書舍人”( 《宋書》)。《宋史#8226;五行志》也記載“二十五年五月，太室楹生芝九莖，秦檜帥百官觀之，稱賀。勾龍廉、沈中立以獻頌遷擢”。而且，頌也是科舉考試科目之一種。王應麟《辭學指南》記載:“隋杜正元舉秀才，擬《圣主得賢臣頌》。唐開元十一年，進士試《黃龍頌》。十五年試《積翠宮甘露頌》。宋朝淳化三年，楊億于學士院試《舒州進甘露頌》，遂賜及第。則試頌尚矣。”另，《宋史#8226;選舉志二》有記載說“太宗以來，凡特旨召試者，于中書學士舍人院，或特遣官專試，所試詩、賦、論、頌、策、制、誥，或三篇，或一篇，中格則授以館職”。至今，頌這一文體依然具有生命力。

贊

“贊”之本義為“明”。據《尚書#8226;皋陶謨》云:“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遠弗屆。’”孔氏傳曰:“贊，佐。”同篇又有皋陶曰:“予未有知，思日贊贊襄哉。”孔穎達引鄭玄注云:“贊，明也。”約在東漢時，“贊”又衍生出贊美之意。劉熙《釋名》云:“稱人之美者，曰贊。贊者，纂也，纂集其美而敘之也。”東漢桓范《贊象》曰:“夫贊象之所作，所以昭述勛德，思詠政惠，此蓋《詩#8226;頌》之末流矣。”可見，在東漢人的觀念里，贊與頌的性質相同，皆是贊美勛功惠政之辭。其文體功能在于“纂集其美而敘之”，往往只褒無貶，如宋代鄭樵《通志序》所言“況謂為贊，豈有貶詞”。

雖然頌、贊都是稱美之辭，但是二者之間存在差別。桓范認為贊是頌之末流;劉勰也云贊為“頌家之細條”。頌、贊兩種文體的差異主要在于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頌之正體為告神之辭，是對先帝圣王的功績和美德進行歌頌。相對而言，贊在起始之初，其行文對象就顯得平民化。如任昉《文章緣起》認為贊始于司馬相如的《荊軻贊》，傳贊始于劉歆作的《列女傳贊》。荊軻只是一介勇士，而《列女傳》中都是女流之輩。這些人物或有奇言偉行，或者志向高潔，盡管沒有豐功偉績，一樣能成為贊的抒寫對象。后世的贊文大多繼承這一傳統。雖然后世有一些名臣贊，如三國時期蜀地楊戲的《季漢輔臣贊》，但是極少見到為先帝圣王撰寫的贊文。

其次，相對頌而言，贊的篇幅較為短小。劉勰認為贊文的體制特點在于“促而不廣。必結言于四字之句，盤桓乎數韻之辭，約舉以盡情，昭灼以送文”。換言之，即是說明贊文的文體體制講究篇幅短小，語言為四言韻文，行文要言簡意賅，辭采豐美。劉師培對此問題也有論述，他說:“三國之時，頌贊雖已混淆，然尚以篇之長短分之。大抵自八句以迄十六句者為贊，長篇者為頌，其體之區別，至為謹嚴。彥和所謂‘促而不廣’云云，正與斯時贊體相合。”(《左庵文論》)雖然后世有小部分贊文篇幅恢弘，但總體而言，篇幅短小是贊的一個重要的文體特征。

再次，頌之正體，是用于郊廟祭祀時誦唱的頌歌。贊文也可用于誦唱，劉勰云:“漢置鴻臚，以唱拜為贊。”據《漢書#8226;百官公卿表》記載:“典客，秦官……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鴻臚。”應劭注曰:“郊廟行禮，贊九賓，鴻聲臚傳之也。”鴻臚是主持典禮儀式的官員，其引導典禮進行時需要唱拜，這一行為即稱為贊。若是在郊廟祭祀大典上，頌文是祭祀時的主體，而贊文只是引導這一儀式進行的工具。顯而易見，頌文的地位重于贊文。

另外，民間的一些慶典場合如婚禮同樣可以用贊，卻不能用頌。如《全后漢文》收錄有鄭眾的《婚禮》約文，文曰:“其禮物凡三十種，各有謁文。外有贊文各一首，封如禮文。篋表訖，蠟封題，用皂帔蓋于箱中。無囊表，便題檢文言‘謁篋某群門下’，便書贊文通共在檢上。”同書又收錄了鄭眾的《婚禮謁文贊》，是對結婚禮物的頌揚，暗寓對新婚夫婦的贊美與祝福。

贊這一文體，除用于禮儀制度外，也可以施之于物。這種“詠物”贊可分為兩類:一是直接贊美事物的品格，以物寓意，有所寄托。如晉阮修有《大鵬贊》、唐柳宗元有《霹靂琴贊》。另一種更為常見的贊文則是畫贊。李充曰:“容象圖而贊立，宜使辭簡而義正。”蕭統曰:“圖像則贊興。”如晉夏侯湛的《東方朔畫贊》、宋蘇轍的《管幼安畫贊》。這種畫贊常對畫中人物的品格或言行進行贊美。此類贊文，很少涉及議論，專意褒美，徐師曾將之歸為雜贊。

從語體來看，贊文主要是用四言韻語句式。但是自西晉以來，也有很多人用五言句式寫贊，如晉曹毗有《黃帝贊》，全用五言句式，文曰:“體煉五靈妙，氣含云霧津，操石曾城曲，鑄鼎荊山濱。”梁江淹有《陰長生贊》，曰:“陰君惜靈骨，珪璧詎為寶;日夜名山側，果得金丹道。憂傷永不至，光顏如碧草;若度西海時，致意三青鳥。”諸如此類的贊文，接近于五言絕句或五言律詩，黃佐稱之為“詩贊”。另有史贊文，是史學家用韻文的形式對傳主進行評論，或褒或貶，或評或議，帶有鮮明的論說性質，故史學家又稱之為“論贊”。此種史贊與頌贊之贊，雖然文體名稱相同，而且都以韻文為主要表現形式，但二者的文體實質不同。頌贊主褒美，史贊主評議。故本文的“贊文”不涉及史贊。

樂語

樂語，又稱致語、教坊詞等，是優伶在筵宴間的祝頌之詞。樂語是一種特殊的藝術形態，與古代戲劇、音樂舞蹈關系密切，作為成熟的文體興盛于宋代，但是相關的表演形式在唐五代都已出現。如《舊五代史#8226;李守貞傳》:“少帝開曲宴于內殿，以寵其行。教坊伶人獻語云:‘天子不須憂北寇，守貞面上管幽州。’”就是伶人在筵宴間所獻的祝頌之語，已具宋人樂語雛形。宋時，宮廷每年在正旦、立春、立秋、興龍、天寧、圣誕等節日或者接待外國使者時，要舉行大型宴會。在宴會過程中，有大規模的伎樂表演。樂語便是藝人們在表演時使用的文辭。樂語在宋代的使用非常廣泛，不僅在宮廷宴會中使用樂語進行表演，地方官吏府衙的宴會，甚至世俗民間的嫁娶、生日宴會都可使用樂語。

樂語有一套完整的形式。《東京夢華錄》、《夢粱錄》和《宋史#8226;樂志》對宮廷宴會使用樂語的形式有詳細描述。簡而言之，一套完整的樂語包括教坊致語、口號、勾合曲、勾小兒隊、隊名、問小兒隊、小兒致語、勾雜劇、放小兒隊、勾女弟子隊、隊名、問女弟子、女弟子、女弟子致語、勾雜劇、放女弟子隊共十六個組成部分。這些構成部分有嚴格的演出次序，不能隨意顛倒。演出時，由參軍色手執竹桿子念致語、口號，逐步引導演出的進行。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樂語都要同時具備上述步驟。作者可以根據宴會的隆重程度或者宴會的性質，選擇樂語的組成部分。如宋祁的《春宴樂語》、王珪的《秋宴樂語》、蘇軾的《興龍節集英殿宴樂語》三者的組成形式就各不相同。其中，致語和口號是樂語最常用的組成部分。簡單的樂語可以只由致語與口號組成，多用于官吏宴會，如歐陽修的《會老堂致語》、蘇軾的《寒食宴致語》等。而口號甚至可以單獨成篇，宋代胡宿《文恭集》在“五言律詩”體收有《晨入都省聞子奇內翰宿太常因寄口號》，郭祥正《青山集》和其續集有《雨晴都按口號呈元輿》、《種花口號》、《選官口號》等作品，多為五言或七言絕句。

樂語的內容以頌贊、祝愿為主。張端義《貴耳集》卷上云:“生日詩、致語詩皆不可易為，以其徇情應俗而多諛也。”“徇情應俗而多諛”說明樂語的思想內容沒有多少價值可言。特別是宋代宮廷的教坊致語，其內容不外乎歌功頌德，稱道太平之詞。間或有些翰林學士撰寫的樂語，于麗語中寓有規諫之意，所謂曲終而奏雅也。從語體而言，樂語以四六體為主，其中口號則是五、七言絕句體或律體。

最初的樂語由伶人創作，據《宋會要輯稿》“宴饗”條記載，天禧三年(1019)十二月十四日，翰林學士錢惟演上言說:“伏見每賜契丹高麗使御筵，其樂人白語多涉淺俗，請自今賜外國使宴，其樂人詞語教坊即令舍人院撰。”可見，在宋真宗時，宮廷宴會的樂語由教坊樂人撰寫。由于樂人文化素養很低，辭語淺俗，難登大雅之堂，此后才由翰林院學士代筆。然而，翰林學士在創作樂語時，還是要注意樂語作為優伶誦念之辭的特點，其行文風格“不必典雅，惟語時近俳乃妙”。樂語之不易作也許正在于此。所以張邦基云:“優詞樂語，前輩以為文章余事，然鮮能得體。”

由于樂語為俳優之詞，其地位非常低下。當時人是不屑于寫作樂語的。現存眾多的教坊樂語，是翰林學士職責所在，不得不作的應制之文。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三有“見任教授不得為人撰書、啟、簡牘、樂語”條、洪邁《容齋四筆》卷十五“教官掌箋、奏”都記載了時人不愿作樂語的事例，并稱贊能堅持不寫樂語的官員“風節可畏可仰”。羅大經則直言指責“賓筵樂語，失王言之體”(《鶴林玉露》)。呂祖謙在輯《宋文鑒》時，收有“樂語”一體，也遭到時人的譏諷。如程珌在《書皇朝文鑒后》一文中認為:“文以鑒為言，非茍云爾也。上焉者，取其可以明道，次則取其可以致治，又次則取其可以解經評史，又次則取其辭高義密而可以追古作者，以模楷后學。至若教坊樂語之徘諧，風云露月之綺組，悉當削去，乃成全書。”這種觀念一直延續到清朝，四庫館臣在撰寫王珪《華陽集》的提要時說:“別為附錄十卷，系之集末，用資考核。至其中有青詞、密詞、道場文、齋文、樂語之類，雖屬當時沿用之體，而究非文章正軌，不可為訓。”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不過，樂語的存在有其藝術審美價值。特別是當時擬寫樂語的，多為文壇作手，其中也有一些樂語寫得清新自然，藝術性頗高。如蘇東坡《集英殿春宴教坊詞》之《教坊詞語》及《口號》:

教坊詞語 中和化育萬壽排場

臣聞人和則氣和，故王道得而四時正;今樂猶古樂，故民心悅而八音平。幸此圣朝，陶然化國。飭三農于保介，維暮之春;興五福于太平，既醉以酒。恭惟皇帝陛下，乘乾有作，出震無私，憲章六圣之典謨，斟酌百王之禮樂。天方祚于舜孝，人已誦于堯言。故得彝倫敘而水土平，北流軌道;壬人退而蠻夷服，西旅在庭。稍寬中昊之憂，一均湛露之澤。方將曲蘗群賢而惡旨酒，鼓吹六藝而放鄭聲。雖白雪陽春，莫致天顏之一笑;而獻芹負日，各盡野人之寸心。臣猥以賤工，叨塵法部，幸獲望云之喜，敢陳擊壤之音。不揆蕪才，上進口號。

口號

萬人歌舞樂芳辰，長養恩深第四春。

令下風雷常有信，時來草木豈知仁。

璇璣已正三階泰，玉管初知九奏純。

更欲年年同此樂，故應相繼得元臣。

蘇軾以文章大家信手而寫樂語，卻成為這種文體的著名作家。宋李綱在《跋趙正之所藏東坡春宴教坊詞》一文中說:“東坡樂語信筆而成，初不停綴，改不過數處。屬對精切，皆經史全語。不假雕琢，自然成章。吁!可畏而仰哉!”再有宋沈作喆的《寓簡》認為:“東坡表啟樂語中，間有全句對，皆得于自然，游戲三昧，非用意巧求也。”

(作者單位:中山大學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