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學科研究最早出現在20世紀20年代美國的紐約,后經不斷演變,而今成為了各個學科領域深化發展而倚仗的重要研究方法。跨學科研究的最大價值在于它打破了學科間的預設界限,使不同的學者能夠以一種多元化的視角去解釋人類已知或未知的客觀事物與現象。經歷了檔案載體和檔案管理方式的質的飛躍,檔案學術研究在新世紀迎來了發展的“黃金期”,許多檔案學者把跨學科研究作為檔案學今后發展的重要工具,運用到當前的檔案學術研究之中。但是,不成熟的心理、理論和實踐條件,很難使跨學科研究在檔案學術研究中發揮出應有的效果,反而使部分學術成果有悖于跨學科的價值取向。
對于跨學科研究的理解,我認為,應該建立在一種主體性條件之上,即學術研究主體以一種什么樣的心理條件去從事跨學科研究。當然,不同的心理條件對跨學科研究的理解會不同,所得出的學術成果的科學價值同樣不同。檔案學的發展尚不足百年,其理論基礎薄弱,學術界和社會公眾對檔案學術研究成果的認同度不高,因此,在論及跨學科研究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容易使部分檔案學者認為檔案學是以一種“弱勢學科”的心態尋求其他“優勢學科”的救濟。我認為,這種心態是有失合理性的。首先,跨學科研究不是一種“扶貧”的研究方法,之所以會采用這種研究方法,是因為,科學在20世紀以來的一個重要發展趨勢,是與技術的融合以及科學、技術與社會的相互滲透,這使科學更加變成了一項社會綜合事業和工程,乃至不通過跨學科研究的方式,就不會有真正的科學突破。由此,跨學科研究的目的在于創新,在于從綜合的、多元的角度去認識問題,并解決問題,因此,這不是“優勢學科”救濟“弱勢學科”的過程,而是一種建立在學科對等,學術平等的基礎上而進行的合作研究。其次,我認為,提出跨學科研究是未來科學研究發展的重要方向,這就意味著現有的學科分類是欠科學的,是不能完全滿足各個學科自身研究需求的,因此,才尋求學科間的合作,也正是因為現有的學科劃分方法欠科學,就沒有所謂的“優勢學科”和“弱勢學科”之分。畢竟,當下我們所理解的“優勢學科”只不過是一種國家主義意識形態的產物,是一種知識規則下的產物,或者說是一種管理理性的需求。因此,對于所謂的“優勢學科”就意味著沒有“仗勢欺人”的理由,更沒有以這種所謂的“優勢”去威脅其他學科的資本,而對于那些“弱勢學科”來說,更不能以一種“矮別人一截”的心態去從事跨學科研究,反而應該將這種開放學科邊界作為擺脫弱勢的出路,因為只有學科之間相互認知、反思和批判,才能在不同學科之間產生共鳴,才能在學科競爭之中保持學科間的獨立。所以,跨學科研究應該建立在“平等”的氛圍下展開。
由此,我認為檔案學界進行跨學科研究首先要搞清楚四個問題:
一、檔案學為什么要跨學科發展?
二、檔案學能夠跨學科的資本在哪里?
三、檔案學跨學科研究的價值取向是什么?
四、如何評價和控制檔案學在跨學科研究中出現的風險?
首先,第一個問題,檔案學為什么要跨學科研究?這一點,我相信各位都能夠從不同的學科對跨學科研究的意義闡述中有所了解,本人在此不再贅述。
第二個問題,檔案學跨學科研究的資本在哪里?雖然,本人在開始就強調跨學科研究是一種條件對等的學術合作行為,但是,這種條件對等卻需要“跨”與“被跨”學科要有同等的基礎條件,要站在同一水平線或學術高度上進行合作,如果雙方相差懸殊,一種學科毫無學術價值而言反而會被所跨學科所恥笑。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如果你讓一個10歲的孩童去和20歲的成年人談戀愛,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戀愛關系是難以達成的,即使達成,也很難有愛的結晶。而目前就我個人理解,當前,檔案學的理論基礎還是比較薄弱的,至少還沒有達到像圖書館學、情報學等同級學科那種穩定程度,部分檔案學的核心概念、原理尚存在這一些爭議,檔案學的核心理論體系還沒有完全成熟,且理論深度和廣度還有待提高,特別是檔案學在學界層面、社會層面的認同感還比較低,如果以這種理論條件去博得其他學科的合作,我想,結果可想而知:一是被其他學科“扁”得“遍體鱗傷”,暗自神傷;二是被其他學科“收編”,“改朝換代”。本人在這里并不是以一種悲觀的態度去理解檔案學的跨學科研究,而是以一種學術責任的情感,依據當下我國檔案學理論研究的實際情況去預想檔案學的未來之路。當然,本人并不排除出現“奧特曼”式的“超人”能夠協助檔案學“乘風破浪”、
“披荊斬棘”而有所建樹。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
第三個問題,是關于檔案學跨學科研究的目的。我們在從事檔案學跨學科研究之前,首先,要設想好進行研究的目的是什么,是無病呻吟后的亂投醫?還是形勢所迫,逼不得已?還是為了滿足檔案學科真正發展的需要?這主要取決于當下檔案學術研究主體的理解與實際行動。我們不能因為其他學科有了跨學科研究的個案或跨學科研究是一個時髦“玩意”而毫無顧忌地挪用到檔案學術的研究領域,因為,這是身為檔案學的“守護者”的學術職責所不容許的。筆者認為,當下檔案學的跨學科發展完全可以放緩些速度,畢竟,我們研究的檔案事實并沒有完全需要我們用跨學科的方法、跨學科的思維去進行詳盡的解釋。雖然我們研究的現實是一個處于變更和發展過程中的,而且,我們總會不經意間把學術研究的變化歸結為現實變化的需求。實際上,我們都知道,檔案現實的變化遠遠沒有理論的變化來得更加快速和頻繁,理論不是根據現實的變化而變化的,相反,是根據我們解釋現實的目的和要求變化的,目的不同,手段也會不同。擺在檔案學者面前的檔案現實是一個被建構的事實,但其建構者不是檔案學者,而是社會主體。作為一門社會科學,我們的任務是獲得對現實有效的、合理性的解釋,搞清楚現實是如何建構的,并檢驗相互沖突、相互糾結的社會建構。因此,我們需要的檔案學的跨學科研究是建立在檔案實踐和社會發展共同需要基礎之上的研究,是遵循檔案學術研究“真、善、美”的科學價值取向指引下的研究。之所以會選擇跨學科作為檔案學今后發展的主要動力,是因為跨學科研究能夠將檔案學術研究的優勢內容通過其他學科的相關理論知識的共同打造,實現理論內涵的多元化和深化,這對檔案學在學術界和社會界的廣泛認同裨益巨大。
第四個問題,是如何評價和控制檔案學跨學科研究過程中出現的風險。我想,這就是一個“度”的問題。在科學共同體內部,跨學科研究目前遇到的阻力主要是深度共識的匱乏。這種共識的匱乏主要表現在檔案學者對“跨”與“被跨”學科在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上的理解偏差,把跨學科研究當作了一種“移植創新”、“盲目輸入”的手段。中國人民大學胡鴻杰教授曾經犀利地指出:“由于中國檔案學長期處于一種‘盲目輸入’的習慣模式中,導致學科的內斂性、封閉性越來越明顯;以至于社會公眾和學術界根本無法了解、更無法認同中國檔案學的理論和學說。如果這種惡性循環的怪圈不被盡早破除,中國檔案學終究會失去本來應該屬于自己的尊嚴。”我認為,每個學術研究主體的任務就是要自覺地成為自己學科的“獵場守護人”。而跨學科研究就好比“引狼入獵場”,首先,“引狼”的目的是為了增加獵手的狩獵本領,如果獵手發現獵場中“狼”的數量很少或沒有“狼”的蹤跡的話,就需要“引狼”來協助提高自身的狩獵技巧,而如果狼的數量引得過少,那么對于獵手的技能與生存環境的改善不大;如果狼的數量引得過多,反而會遭到狼群的夾擊而因此喪命。由此我想,對于檔案學的跨學科研究要把握好“跨”與“被跨”的度,既不能在跨學科研究中迷失了檔案學術研究的傳統與本性,也不能固守傳統思維定勢,“竹籃打水一場空”,更不能搞“移植”與“拿來主義”。
最后,我想強調的是,檔案學的進化和發展并不只靠跨學科研究這一條路,“條條大路通羅馬”并不是說給傻子聽的。檔案學的發展,同樣不能把跨學科研究作為一條康莊大道任由學人“肆意”暢行。我們在把視野放到檔案學發展的宏觀層面、大學科層面固然是好,這是學科發展的必然。但是,“攘外必先安內”,回首望去,我們把在檔案學“做大”、“做強”的同時,是否忽視了我國檔案學的傳統、忽視了我國檔案學研究的優勢和“殺手锏”。本人因有一定的滿文基礎,曾經和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的烏云必力格老師研習過一年的滿文。烏云必力格老師剛剛獲得歐盟提供的600萬歐元資助搞西域問題研究。在一次聊天過程中,他曾問我,你們既然是研究檔案的,為什么滿文檔案至今還需要像他一樣的語言學家、史學家、文獻學家來研究?其實,我很想回答他,這是因為我國檔案圈的人都研究**文件和一資源管理去了,極少人會對這些感興趣了,但忍住了沒說,我不想因為這些事情讓一個圈外人瞧不起檔案學界,畢竟,在他們眼中,檔案學研究就是應該研究這些的,殊不知,檔案圈內早就“起義”、“易幟”了。
(摘自《檔案界》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