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末,我都會到書市逛一逛:那一條街,是書和人的海洋。
或閱幾頁發黃的老詩,或讀一篇清麗的小文,或看一冊幽默的漫畫……這片刻的歡愉,足以讓你感到生活的幸福。遇到心儀已久的書冊,固然可喜;空手而歸,亦覺欣然。
在尋找、翻閱的過程中,我總會先把目光駐留在書的扉頁上:許多時候,扉頁上空空如也,但如偶遇原書主人的簽名或是一句座右銘,會讓人感覺到無比親切和溫暖;而當一方殷紅的朱砂印呈現在面前時,你會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為之手舞足蹈!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的,轉眼已臨近正午,書客漸少、人聲漸稀。忽然,一股飯菜的香氣飄來,繼而,是一陣醇綿的酒香。原來,是兩位書商在露天的書攤前吃午飯。一張三條腿的桌子,那條不知去向的桌腿被幾截磚頭所代替。桌面有一張“楚河”、“漢界”的棋盤,一只破舊的酒精爐上放著熱氣騰騰的鍋,鍋里燉著白菜、豆腐等食物,旁邊是一碟只剩一半的花生米和放著主食的保溫飯桶。一書商正在給另一書商倒酒,那清醇的白酒看著廉價,但一定十分好喝,兩個人有說有笑,邊喝邊聊,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天氣雖然晴好,但露天的書街中仍然春寒料峭,只有那酒精爐里跳躍的火焰顯得格外溫暖。書圣王羲之在蘭亭集會時也應是這樣的春日吧,誰又能說這兩個書商不是中隱于市的賢達呢?
書街旁是一條餐飲街,有清一色的平民式小館。
走進一家清真面館,叫了一碗拉面。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拉面就端了上來:藕白色的面、赭紅色的牛肉,還有翠綠欲滴的青菜,別說面的味道,光是這勾人食欲的顏色就讓人吞津不已了。順便向伙計要了幾瓣蒜,他先是一愣,繼而笑笑問道:“北方人?”“對!”我也對他一笑。想是這西北的清真面館到江南做生意,因南方人不生食大蒜,已經很久無人如此問津了。“不夠再招呼我。”他邊說,邊端了一只小白瓷碟過來,里面是五六顆剝好的蒜:象牙色的蒜在白瓷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美。我付之一笑,低頭便吃。面細膩而筋道,湯是老湯,牛肉也鮮美,再加上又香又辣的大蒜,使人大快朵頤,直吃到鼻尖、額頭都見了細密的汗珠……
結賬時,我要給伙計一點兒大蒜的錢,他卻執意不要,說在北方面館是免費供應大蒜的。我一笑:“這不是南方嘛。”他仍不要,我也未強求。與他閑談了幾句后,道了別,便走出了小館,他送了出來,揮著手說:“常來呀!常來呀!”我知道,這并不是招攬生意的套話。
出了面館,便向一處“濱江公園”走來。雖然以前曾多次到這里來,但對于一個北方人來說,長江的吸引力仍舊是無窮的。
公園建在長江大堤旁,可以順著甬道到江堤上一覽大江之景。公園雖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經能工巧匠疊石、理水、種花、栽樹、建橋、造亭,倒也有幾分古典園林之貌了。我徑直來到江堤上,望著“茫茫九派流中華”的長江,臨著強勁有力的江風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可惜無魏武帝曹操之“詩情將略”,不然也橫槊賦詩,以抒壯懷。江風吹拂著我的思緒,不知其幾千萬里了,只覺得身心空明,不知所在何處。或許,這就是佛家之“無我之境”和儒家的“天人合一”吧……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鐘聲。原來,是江邊的鐘樓在報時,三點了。我下了江堤,來到公園中。人很多,有打太極拳的老人、有卿卿我我的戀人。見一鶴發童顏的老者正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喂小孫子,小男孩生得虎頭虎腦,紅撲撲的小臉上洋溢著甜蜜,一雙皂白分明的眸子閃爍著天真無邪的光芒,這就是“黃發垂髫、怡然自樂”吧!
古人曾說:“因過竹院逢僧話,又得浮生半日閑。”我逛書市、下小館、游江堤,不亦是在紛紛擾擾的紅塵中偷得半日的閑暇嗎?……
(摘自《檔案界》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