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慶讀的是醫學院,本職工作是醫生。工作是理性的枯燥的平淡的,她卻從不抱怨。業余的身份卻是多重的,寫字,旅行,懂吃會吃,還會做一手好菜。活色生香,是對菜,也是對她最好的評述。
沒有見過哪個女人像她那樣享受做飯的樂趣,即使一人在家,她也要好好享受一個人的正餐。請看她角鴨架變成的兩頓春天的曼妙正餐:鴨肉送人,只留鴨架。午餐,把架上剩的一點點肉撕下來,鴨架熬湯,湯變成白色了,取一半的鴨架湯,燙七棵小白菜心,加一點胡椒粉,鴨架菜心湯。佐剛出爐的丹麥包,天作之合;寫一下午字,晚上,用剩下的鴨架湯熬粥,加幾片姜,余下的小白菜和鴨肉切碎,一起煮了,只取一點點榨菜,完美的晚餐養心也養胃。兩頓簡潔清爽的正餐還奉送了大量的靈感。
在吃上,她創意無限,聰明絕頂。
秋天吃蟹的季節到了。她把蟹稱為“自制尤物”,醉蟹:鮮活的大閘蟹泥沙吐盡,用花雕酒淹沒至暈厥,加入自制鹵水,再加入一點白酒,四天后就得到腌制好的醉蟹,一切都很完美,蟹黃爛腥膏香,蟹肉鮮嫩細膩。醉蟹好了,邀請了一幫朋友來分享,細細慢慢地品,在手里翻來覆去折騰,一點點地吃,那種爛腥的感覺就傳遞到了大腦,這個過程很享樂,也很安靜,就像是在非常認真地完成一件大事,喝紅酒。還說廢話。有一年,她突發奇想地加入蘇格蘭威士忌或者索性加入米酒,讓米香浸到蟹里,用尤物造尤物,生活還有比這鮮美的嗎?
夏日炎熱,她想到用苦瓜燉排骨湯。黃豆泡上半個小時,再和排骨一起燉到一大半時間,把苦瓜和著蒜片炒了,放進燉鍋里,十分鐘光景,苦瓜的清香順利滲進骨湯里,黃豆加強了整個湯的雪白和黏稠,而苦瓜帶了肉香和豆香,真是強強聯合,皆大歡喜。
有一次去停車場取車,遇到一農婦賣豆芽,碰到有懂菜的資深人偶然說:好豆芽,素燉都有骨頭的香味。來自民間的話永遠是最生動的,她頓時受到啟發。回去把修長的豆芽洗凈,聽哥特風格的清冷音樂,取一只小燉鍋,加水,下生姜,豆芽,等湯白了后,真的有骨頭的香氣。這是春日里有一個暖陽的下午,一切都好,一邊喝一邊看一部喜歡的電影。這樣的樂趣只有她這樣的女人才能發現,成本只是一盤素豆芽。電影看完,又取出一塊絞肉,解凍。加姜茸、鹽、雞蛋清,做一個肉餅,用剩下的豆芽鋪底,放入一盤里,肉餅擱上面,加上豆芽湯,上籠蒸,肉是來沾豆芽光的,取了清香,吃起來是清新動人的。生活的余味她都有本事享受到極致。
把簡單的東西變奢華也是她的本領。朋友來串門,冰箱里僅剩的一塊豆腐,她也有辦法創造一道可人小吃:用滾開水加一點鹽燙下去,泡十分鐘去豆腥味,緩緩倒掉鹽水,淋一點江浙產的醬油,勾一點香油,撒幾粒蔥花,小蔥拌豆腐;如果是夏夜,把冰鎮豆腐拿出來,直接淋上姜汁和紅糖水,山水豆腐花,吃起來山清水秀的感覺;或者燒一鍋開水,燒水的同時用鹽、醬油、麻油、花椒粉、辣椒油、姜蔥蒜兌成汁,把豆腐掰成拇指大小的塊,邊掰邊下鍋,煮透后撈起裝盤,調汁淋于豆腐上,整個狀如火山噴發。名字蕩氣回腸,崩山豆腐。鞠慶說,新生活的原則是不費力又討好。聰明的女人能在簡單里尋找奢華。
闊別12年的朋友來看望,她動手做炭烤手撕辣椒給她吃,青椒是大學時代她們的最愛,被她稱為王子。快捷,簡單,純手工,以此來紀念一段曾經純真的歲月。沒有炭,用微波爐,用手把一只青椒分成幾小塊,放微波爐托盤上,中火三分鐘,就三分鐘,取出來,純吃,少量油鹽,拌皮蛋,碎米榨菜,蘸一點千島醬。齊豫的音樂做背景,“高山上的湖水是地球的一顆眼淚。”她用簡單的青椒會晤了大學時代的朋友。
心癢了,腳癢了,就出門,心越飛越高,人卻越來越踏實。然后回來。好好犒勞自己一下:白切雞用青筍鋪底,煮過雞的水弄一個木耳菜丸子湯,丸子是昨天做抄手剩的調了碎雪梨的豬肉餡,青椒切細丁炒雞蛋,米湯燴白菜。伴隨夏夜的清風和一點點密西西比爵士樂。
生活多有滋有味,一切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