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歐陽修 六一風神 情感性
摘 要: 歐陽修是宋代著名的散文大家,其散文的藝術風格被譽為“六一風神”,歷代文學評論家推崇備至。不少文學評論家認為情韻之美是“六一風神”的重要內涵之一。本文從歐陽修散文中所蘊藏著的豪邁之情、剛正之情、悲憫之情等情懷入手,對歐陽修散文的情感性進行分析,力圖探尋歐陽修散文的藝術魅力。
歐陽修是宋代著名的散文大家,他流傳至今的五百余篇散文作品,是他文學創作中成就最高的部分,為歷代文人所推崇,其藝術風格被譽為“六一風神”。王安石認為歐陽修散文“豪健俊偉,怪巧瑰琦。其積于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發于外者,燦如日星之光輝。其清音幽韻,凄如飄風急雨之驟至,其雄辭閎辯,快如輕車駿馬之奔馳”①,認為情感澎湃、行文暢達是其散文的主要特色。清代林紓評價歐陽修散文說:“世之論文者恒以風神推六一,殆即服其情韻之美”②,認為情韻之美是“六一風神”的重要內涵之一。從王、林二人之論可以看出,情感性是歐陽修散文的重要特點。朱自清在《經典常談》中也指出:“歐文最以言情見長。”當代學者王水照認為:“歐極大地發展了散文的抒情性。”
讀歐陽修的政論文,我們常可以感到有一種“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③,“至大至剛”,“塞于天地之間”④的浩然之氣在體內充盈。“真在內者,神動于外”,實為“為情而造文”⑤。讀之,讓人不禁感嘆:“斯人,真君子也”;歐陽修的游記文也是情感充沛,情景交融,讀之,能移人性情。《莊子·漁父》曰:“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強調了為文“真情”的重要性。歐陽修的散文處處可見其真情的洋溢,因而顯得文采飛揚,讀之,動人心魄。歐陽修的“情”見于三個方面:一是縱情于自然山水和人文景觀的豪邁之情;二是關注社會現實的剛正之情;三是懷念親人、同情師友命運的悲憫之情。
一、縱情于自然山水和人文景觀的豪放之情
劉熙載《藝概·文概》認為:“歐陽公幾于史公之潔,而幽情雅韻,得騷人之旨為多。”⑥“騷人之旨”即詩之精華,并具體指出他的散文是從“情”和“韻”兩方面借鑒了詩歌的語言和表達方式。歐陽修寫園林、亭堂、臺閣、幽谷清泉、林霏巖穴、蒼煙白露等,大量運用駢偶句。駢偶句的大量運用,加強了語言的節奏感和韻律,達到了和諧整齊的感官審美效果;與此同時,通過聽覺和視覺的節奏給情感節奏賦予外形,將它直接有力地傳達出來,因而他的散文做到了“幽情”、“雅韻”兼而得之,聲情并茂。“雅韻”得之于“幽情”。劉勰在《文心雕龍·情采》中說:“情者文之經,辭者理之緯;經定而后緯成,理定而后辭暢。”情理確定了,有了充沛的“情感”,文辭才能暢達,“雅韻”得矣。郭沫若也曾說過:“詩之精神在其內在的韻律……內在的韻律便是‘情緒的自然消漲’……內在韻律訴諸心而不訴諸耳。”⑦可見內在韻律——情感消漲是文章的精神所在。
古人寫山水游記文章頗多,但是,像歐陽修那樣直抒胸臆,情感濃烈的散文卻不多見。如唐代的柳宗元就有不少游記篇章,如:《始得西山宴游記》、《鈷鉧潭西小丘記》、《至小丘西小石潭記》等,但是,作品只見作者所見之景,不見作者直接抒情。我們再翻開歐陽修的游記寫景散文,作品中無不充溢著作者濃烈的情感,抒情主人公形象栩栩如生,其中最動人心者當屬《醉翁亭記》、《秋聲賦》。
寫于宋仁宗慶歷六年(公元1046年)的《醉翁亭記》,是歐陽修被貶為滁州太守時所作。作品不是孤立寫景,而是情景交融,并以情感的流動作為行文的精神所在。文章開篇描寫作者眼中之景,即“環滁皆山也”,接著連用“……(者)……也”句式,對瑯琊山、釀泉、醉翁亭進行逐一描寫,段末發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的感嘆,在文章第一段就注入了作者“醉翁”山水之樂情,陶醉于自然山水的抒情主人公豪放形象便呼之欲出。此句統領全篇,以“情”為經線。第二段“若夫日出而林霏開,云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作者不僅僅在寫“日出”、“巖穴”、“野芳”、“佳木”等靜態美景,段末句“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再次抒發作者朝往暮歸,與四時美景同在的山水之樂情。“朝而往,暮而歸”,作者化靜為動,描繪最富于動感畫面的瞬間,同時也表達了作者對自然山水之熱愛。第三段:“至于負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樹,前者呼,后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游也。臨溪而漁,溪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洌;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坐起而喧嘩者,眾賓歡也。蒼顏白發,頹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在這里,作者描繪的是一個極富動感的畫面:游人如織,或行或歇,或漁或歌;溪深魚肥,泉香酒洌,眾聲喧嘩,觥籌交錯;眾賓歡,太守醉。讀之,如置身其中,令人心動神搖,讀者也醉!值得一提的是:“太守醉也”,在此與首段“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相呼應。此“醉”字有兩重意義:一是酒使人醉,二是山水也使人醉。醉酒是快樂的象征。末段醉能同樂,醒能述文,再次提“醉”,以抒“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之情懷。文章連用“……(者)……也”句式,共用了二十一“也”字,使人感到回環往復,清新雅致,作者快樂自得的情感通過一唱三嘆的吟詠而得到淋漓盡致的宣泄。在寫法上,文章貫穿一個“樂”字,以“樂”字貫通全篇,同時,樂“寓之酒也”。“樂”字和“醉”在文中的反復出現、多次糾結,作者酣暢淋漓的快樂醉態清晰可見。全篇雖采用同類句法,即前半句敘述或描寫,后半句就前半句進行說明,但并不顯得雷同,反而顯得結構嚴謹,層次井然,音美韻長,而又變化多端,襯托出一種雍容的氣度和快樂的豪情。通過同類句法的反復吟詠,一個與民同樂,樂民之樂的太守形象躍然紙上文章五次點出抒情主人公“太守”:“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蒼顏白發,頹乎其間者,太守醉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讀之,能感到作者那顆心無纖塵、樂民之所樂的赤子之心的跳動,讀者不禁會為其君子坦蕩蕩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在這里山水之美與人的精神之美產生了感應、共鳴。自然山水也就成了人的某種精神品質的表現和象征。作者樂,讀者亦樂。
《秋聲賦》表達強烈的“悲秋”之情。開頭一段,連用幾個形象的比喻,描摹無形的秋聲。中間一段采用傳統賦的鋪張手法,以散體為主,輔以駢偶,錯落有致。用“其色”、“其容”、“其氣”、“其意”來描述秋之狀;進而描寫秋之無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在秋聲到來之際,草木也變得可悲:“物既老而悲傷”、“物過盛而當殺”。末段情景交融,由草木之易凋零而聯想到人生命之易凋零,由秋之悲而聯想到人生之悲,不禁發出感嘆曰:“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于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由“悲秋”到“悲人生之易老”,進而表達作者曠達避世的人生情懷。此作寫于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歐陽修已五十三歲。由于三次貶謫,他對仕途已感厭倦,打算辭官歸田。這篇賦反映了作者消極感傷的一面:“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他不屑再與惡勢力抗爭了!作者傷,讀者亦傷。
歐陽修寫人文景觀的散文,如《相州晝錦堂記》、《非非堂記》、《游倏亭記》也都寫得情真意切,飽含作者對社會人生的思考,令人回味。《相州晝錦堂記》記載了晝錦堂主人韓琦以“衣錦晝行,夸耀鄉里”為戒的好品德,《非非堂記》表達了“是是近乎諂,非非近乎訕……寧訕無諂,未若非非之為正也”的人格理想,《游倏亭記》表達主人公“視富貴而不動,處卑困而浩然其心”的情懷。一堂一亭都寄托了讀者獨特的體驗和思想情感,可以說,作者不是為寫景而寫景,而是借景抒情,情感一直是其文章的經線。
二、關注社會現實的剛正之情
歐陽修游記散文充溢著的豪放之情令讀者怦然心動。其政論文澎湃著的剛正之情又會令讀者拍案叫絕,《與高司諫書》是其代表。
宋仁宗景祐三年(公元1036年)范仲淹因批評朝政觸怒宰相呂夷簡,呂夷簡就攻擊他“離間大臣,自結朋黨”。范被貶江西饒州。余靖上奏疏替他辯護,被以朋黨的罪名貶官。尹洙師魯說:“靖與仲淹交淺,而臣與仲淹義兼師友,當從坐。”于是尹洙師魯被貶為監郢州稅務。當時朝廷較為開明的官員都同情范仲淹,而左司諫高若訥卻迎合宰相旨意,認為該貶。歐陽修十分憤恨高若訥諂媚權貴的作法,寫《與高司諫書》予以痛斥,強烈地表達了作者的剛正之情。
文章開篇述說認識高司諫的經過:公元1024年,作者進士及第榜,始識高若訥名,先點出高若訥在宋祁等“文學大有名”者中默默無聞,“而足下廁身其間,獨無卓卓可道說者,予固疑足下不知何如人也。”又過了十一年,“足下已為御史里行”,但未能謀面,便問及足下是否賢,師魯說:“足下正直有學問,君子人也”,“予猶疑之”。作者第一次對高若訥“君子人”提出質疑。接著作者發表議論:“夫正直者,不可屈曲;有學問者,必能辨是非。以不可屈之節,有能辨是非之明,又為言事之官,而俯仰默默,無異眾人,是果賢者耶?”作者第二次對高若訥之“賢”提出質疑。“論前世事,歷歷可聽,褒貶是非,無一謬說。噫!持此辯以示人,孰不愛之,雖予亦疑足下真君子也。”作者第三次對高若訥“真君子”提出質疑。作者文中指出與高若訥相識的十四年中,曾三次對高若訥的人品提出質疑的事實。最后得出結論:“今者推其實跡而較之,然后決知足下非君子也。”“實跡”即高若訥迎合宰相旨意,認為范仲淹該貶之事。接著作者從兩個方面“理解”高若訥之行為:“夫人之性,剛果懦軟,稟之于天,不可勉強”;“今足下家有老母,身惜官位,懼饑寒而顧利祿,不敢一忤宰相以近刑禍,此乃庸人之常情;不過作一不才諫官爾。”朝廷君子也能同情“足下之不能”,“而不責以必能也”。接著作者對高若訥發出詰難:“今乃不然,反昂然自得,了無愧畏,便毀其賢,以為當黜,庶乎飾己不言之過”,點出高若訥迎合宰相旨意,認為范仲淹該貶之事的實質是希圖掩飾自己不諫諍的罪過,最后得出結論:“以智文其過,此君子之賊也。”第二段一一敘述范仲淹的功績,論證無論范仲淹賢還是不賢,高若訥身為司諫沉默無語都難以免責。第三段以漢代奸臣殘害忠良的史實,說明“是直可欺當時之人,而不可欺后世也”。第四段陳述皇帝繼位以來,褒獎提拔有功諫臣,而高若訥在其位而不言,作者疾呼:“便當去之”,“無妨他人之堪其任者也!”第五段作者情感如江河之奔流,痛斥高若訥:余靖、師魯因上奏疏替范仲淹辯護而貶官,“足下猶能以面目見士大夫,出入朝中稱諫官,是足下不復知人間有羞恥事爾。”作者疾惡如仇的情感到此達到高潮!讀之讓人覺得痛哉快哉!不禁為歐陽修的大氣魄拍案叫好!
之后,歐陽修又寫信給尹洙師魯說:“五六十年來,天生此輩,沉默畏慎,布在世間,相師成風。忽見吾輩作此事,下至灶門老婢,亦相驚怪,交口議之。”⑧歐陽修終因這封信受到降職夷陵縣令的處分。
《朋黨論》是歐陽修于宋仁宗慶歷四年(公元1044年)寫給仁宗皇帝的一封奏章。當時范仲淹、杜衍、韓琦等革新派執政,宰相呂夷簡對他們橫加指責,誣蔑他們是“朋黨”,把歐陽修也牽連進去。于是,歐陽修就寫了《朋黨論》這封奏章進行辯駁,給保守派有力的回擊。
《朋黨論》篇首提出論點:“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首先劃清“君子之朋”和“小人之朋”的界限,進一步剖析“小人無朋”,“君子有朋”的道理:小人“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因而得出結論:“故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然后引證大量的歷史事實,說明國家的興亡治亂和朋黨的真實關系,給予政敵以致命的打擊。文中連用排比和對比,增加了說理的氣勢,也使事理在正反兩面的對比中顯得更加明白清楚,同時也表達了作者憤怒剛正的情感。
歐陽修剛正性格在吳充的《歐陽文忠公行狀》中有評述:“公為人剛正,質直閎廓,未嘗屑屑于事,見義勇為,患害在前,直往不顧,用是數至困逐,及復振起,終不改其操,真豪杰之士哉!”韓琦在《歐陽公墓銘》也有評述:“公天資剛勁,見義敢為,襟懷洞然,無有城府……惟視奸邪,嫉若仇敵,直前奮擊,不問權貴……”武漢大學王兆鵬教授指出:“歐陽修在宋代建立了一種以正義、責任、使命為內涵的人格范式,對宋代士風轉變產生了深刻影響。”⑨其文章是其人格、情感的物化。
三、懷念親人、同情師友命運的悲憫之情
歐陽修從貶滁、守揚、知潁,直到留守南京,近十年間,他的好友尹洙、蘇舜欽、范仲淹相繼去世。隨后,歐陽修懷著悲痛為他們寫下了墓志銘和祭文,如:《尹師魯墓志銘》、《祭石曼卿文》、《哭圣俞》、《梅圣俞墓志銘》、《祭梅圣俞文》、《祭蘇子美文》等。作者表達的是哀友之情,語言凄切,不忍卒讀。《梅圣俞詩集序》表達了作者對詩人清新詩風的傾慕及對詩人一生窮困潦倒、懷才不遇的同情,舒紆婉轉,明白曉暢。《五代史伶官傳序》表達的是傷時憂世之感,生死盛衰之意,議論和情韻相結合,氣勢雄健,抑揚頓挫,沉厚淋漓,富有感情。
歐陽修哀祭文最令人心動者當屬《祭石曼卿文》。石曼卿是歐陽修的詩友,一生遭遇冷落,郁郁不得志。他憤世嫉俗,蔑視禮法。歐陽修很推崇他的詩文,兩人交誼很深。石曼卿卒于康定二年(1041年),享年四十八歲。歐陽修在其作古二十六年后,于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為其寫下祭文。這篇祭文感人之處,一是作者三次感嘆“嗚呼曼卿”,從三個方面悲歌抒懷,音節悲慟。石曼卿生前“軒昂磊落,突兀崢嶸”,而死后墓塋一片荒涼:荒煙野蔓,荊棘縱橫,冷風凄清寒露普降,鬼火閃爍螢蟲飛躥,牧童樵叟歌吟于墓地,驚慌的飛禽走獸嗚咽悲鳴徘徊號叫。死者生前的英明形象與死后墓地的荒涼,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人生悲。但是作者還不忘安慰死者英靈說:“自古圣賢,亦皆然兮。”像是與死者對語。讀之,更加令人揪心傷悲。二是寫生死之別之痛、陰陽兩隔之悲,引起讀者共鳴。死者長已矣。死亡也是人類所無法抗拒的自然現象。石曼卿英年早逝,有形之軀體已化作了塵土,但是聲名不朽,必傳后世,“自古圣賢,莫不皆然”,這是歐陽修對石曼卿一生的總結,也是對歷史上先哲賢達生命價值的追問,面對荒墳野塋,讀者不禁感慨萬千,心生悲戚之情,人生悲涼之感便油然而生。
歐陽修還寫有懷念親朋好友的表、賦,如《瀧岡阡表》表現的是親情孝心,絮語拳拳,真切動人。《述夢賦》是歐陽修為亡妻胥氏所作的悼亡賦。胥氏于天圣九年(公元1030年)嫁于歐陽修,婚后兩年就病逝,享年十七歲。關于胥氏生平,歐陽修在《胥氏夫人墓志銘》中有所記載。《述夢賦》哀婉動情,開篇即發出悲鳴:“夫君去我而何之乎。時節逝兮如波。昔共處兮堂上。忽獨棄兮山阿。嗚呼!人羨久生,生不可久。死其奈何。死不可復。”⑩只有哭,喉嚨哭啞了,哭也哭不得,還能做什么呢?獨飲恨而悲歌,歌不成兮斷絕,淚疾下兮滂沱。尋找她也找不到,想念她也不知她在哪里,只有在夢里可以相見!可是“奈寐少而寤多”,有時十寐才得一見,見時她又若有若無,若去若來,若親若疏,“杳兮倏兮”。雖然她的影子飄渺不定,但,“猶勝于不見兮”。但愿在我夢見她的時候,尺蠖和飛蠅都憐憫我,尺蠖為之不動,飛蠅為之無聲,希望君久駐,惟愿夢不斷。“夢一斷兮魂立斷,空堂耿耿兮華燈”。作者思亡妻之切,其悲痛之情,可見一斑!這是用血淚著成的文章,感人至深。
歐陽修所寫文集序都不注重對主人公作品的品評,而注重對作者生平事跡的評述,借題發揮,以抒發郁結在心頭的情感,如:《蘇氏文集序》、《江鄰幾文集序》、《釋密演文集序》等。《蘇氏文集序》表達了作者對蘇舜欽懷才不遇的同情,《江鄰幾文集序》抒發了對亡友人生遭遇之同情,《釋密演文集序》表達了故交零落之感。歐陽修的贈序、辭賦、傳、記、書中也不乏情深義重的抒情佳作。
情感性是歐陽修散文的一大特色。豪放之情、剛正之情、悲憫之情都源于作者“襟懷洞然”,“無有城府”,“剛正不阿”,“見義勇為”,“嫉惡如仇”的品格。可以說他的散文為其“獨抒性靈”之作。情感,惟有情感,才是他作品中最穩定,也是最有價值的因素。可以說,歐陽修的散文是其生命情感的物化,因此,特別能震撼讀者的心靈。
作者簡介:劉曉靜,江漢大學發展研究院助理研究員,文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①王安石.祭歐陽文忠公文.歐陽修全集[M]. 北京:中國書店,1986,332.
② 林紓.春覺齋論文.情韻條.
③ 孟子·卷六·滕文公下.
④ 孟子·卷三·公孫丑上.
⑤ 劉勰.《文心雕龍·情采》.
⑥ 劉熙載.藝概·文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⑦ 郭沫若.論詩三札.郭沫若談創作[M].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2,2.
⑧ 歐陽修.與尹師魯書.歐陽修全集.北京:中國書店,1994,490.
⑨ 彭東煥.歐陽修學術研討會綜述[J].中華文化論壇,2004,3.
⑩ 歐陽修.述夢賦.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國書店,1994,406.
(責任編輯:呂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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