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一個走神的機會

一生這么長，給他一個走神的機會，回過來，他才知道這邊風景獨好……

一

9月9日，屋外的太陽大大的，卻不暖，是這個秋天少有的冷。打了老公的電話，習慣性地問一句:“中午吃飯了沒有?”本是平常的一句話，那邊卻結結巴巴地語焉不詳，傳遞著一個信息:他在撒謊。我跟這個男人在一起10年，他之于我，早熟悉了對方每一個脈絡，就如同10年前我就知道他一撒謊便結巴的生理特征，10年之后，他依然沒有進步。

隔10分鐘，再打電話，依然是結結巴巴，其實我想做個聰慧而不犀利、見到老公約會女友會上前彈掉他西服上的灰塵，微笑著說一句“我在家等你”的女人。但沖口而出的卻直接又凌厲:“你跟誰在一起?”那邊依然含含糊糊，掛了電話，我心里亂了套。

我開始佩服我30歲的頭腦，一分鐘之內(nèi)，想了很多個如果，編了無數(shù)個故事。我確信我犯了一個很多女人都會犯的錯誤，以為背叛這故事永遠在別人家的劇院里上演。他此時在做什么?正是午餐時間，最大的可能是請一個女人吃飯。男女關系都是從吃飯開始的，這道理誰不知道?

晚上睡覺前，他去洗澡，我躺在床上，靜靜聽著水聲。這個男人，風雨無阻地接送我上下班、愛我的父母如同自己的爹娘、每天聽我碎碎的小心情、等在凌晨對我說生日快樂，他許給我婚姻、承諾我一生一世，出門時習慣性牽著我的手……這樣的男人也會背叛愛情，背叛婚姻嗎?

二

輾轉半夜，他睡得也不好，我知道如果此時我問，他一定會說。可是，他愿意說出來的頂多是點小曖昧，那就只有一場歇斯底里的吵鬧，之后還得原諒，誰會為了這一點兒小曖昧而離婚?不離，搞不好他的底線本來是吃頓飯，看我鬧一鬧之后風平浪靜，于是變成了擁抱。男女關系的底線總是在試探中不斷降低的，不給他坦白與試探我的機會，他就摸不到我的底線。

但是，我自己總要知道這事情演繹到了什么樣子，總要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兒。起了床，摸到他的手機，收件箱、發(fā)件箱，空空如也，我的心絞成了一團麻。

上他QQ，密碼還是我們共用的那一個。打開，果然有信息跳出來:“中午為什么飯沒吃完就走了?很擔心你。”Q的主人還在線上。借著老公的語氣回了句:“老婆打電話，有點急事。”“她對你這么重要?”我打出一個笑臉，直入主題:“你還留著我們的聊天記錄嗎?”“怎么忽然想起來看過去的記錄了?”QQ表情真是豐富，她發(fā)了一個害羞的臉。“因為想重溫一下我們認識的這段時光。”“這可不像你的風格，記錄對你很重要嗎?”肯定的答案之后，收到了這份文件。原諒我，傻丫頭，我的重要和你認為的重要一定不是一個意思。

打開文本之前，深吸了一口氣。如果這個男人已經(jīng)走得太遠，那我就必須做點什么，最重的懲罰莫過于離開他。這些年，用他的話說，守著你，便是守著安穩(wěn)的歲月。現(xiàn)如今，這安穩(wěn)的歲月?lián)]一揮衣袖沒了，讓他用剩下的半輩子做一個悵望窗外的男版包法利夫人。

44頁的聊天記錄，認識半年的時間，客戶關系，近期發(fā)展得有一點兒小曖昧，24歲的女人主動邀請進餐，開始還拒絕，三次后就范。就這些!我呼了一口氣。

那邊QQ還亮著，索性開始聊天。那邊說“你與年齡不相稱的年輕”，我說“老婆每周給做一次保養(yǎng)，從身體到皮膚”;那邊說“喜歡你的心態(tài)，成熟睿智”，我說“也曾年少輕狂，被歲月和老婆磨礪的”;那邊說“你穿衣打扮都有品位”，我說“連內(nèi)衣和襪子都是老婆操心”。這一晚，人家是表露心聲，我是明槍暗箭，收兵的時候，身心疲憊，已近黎明。

上班的路上，側過臉來看身邊的這個男人，歲月已然將他打磨成一枚圓潤的果，掛在枝頭，遮掩不住的好定然會招蜂引蝶。在有些人看來，掛不掛在別人枝頭已是無所謂，咬一口或者摘了去全憑喜歡。

三

我的生活，在別人眼里，光鮮得如去掉了細毛的桃子，但我清楚，這桃子已然有小蟲悄悄爬進來。

婚姻里的不動聲色、靜觀其變，需要更大的智慧，很慚愧地知道自己不具備。他有業(yè)務要去外地，心不在焉地走了。我繼續(xù)掛著他的Q，一點一點疏離這個飛蛾撲火之勢飛上來的女人，找尋任何一個可能的縫隙徹底掐斷她的企圖。終于，她說:“要買房子，還差一點錢，借來借去，看透人情冷暖。”于是，我假惺惺問她:“還差多少?”“一萬塊，你肯幫我?”“肯，但是老婆帶著我的手機，你發(fā)個信息到我手機上去借錢，這樣我也有理由。”那邊問:“你跟你老婆怎么說我們的關系呢?”“朋友啊，難不成還有別的?”那邊有點失望，“我總以為這個朋友會比一般的好些。”過了很久，她說:“你老婆不肯借，說最近周轉比較困難。”

我關機下線。十幾公里的路程，走路回家，卻不覺得累。不知道是不是該懺悔我的不道德，那個24歲的丫頭不知道，一個中年男人走神，只是想感受別人對他的崇拜和夸獎，談到錢上來，會讓人心生厭倦。她不知道，這幾個接連不斷的短信，會讓他多了幾分芥蒂。

還沒到家，老公的電話打過來，任憑手機一遍遍響著，我不肯接。面對冗長復雜的一生，我想和影視劇中的女主角一樣，為他泡一杯醒酒的茶，為他開一盞照路的燈，剔除我們婚姻里的蛀蟲，但這不代表了我毫無委屈與芥蒂。我一直以為我們活得一心一意，為了他的奧迪和我的迪奧，無論苦與樂，甘心牽手向前走，他卻半路走了神。

電話一直在響，進家門的時候，手機上已經(jīng)有38個未接電話。最后的一個電話打進來，那邊瘋了一樣地吼:“你去哪兒了?”

掛掉，關機。長長地出一口惡氣。

四

看到某人的經(jīng)典語錄:“他就是一盆水，倒入你的米堆里，若干年后，清水變成了醇香的酒，而你變成了一堆廢棄的爛米，不是沒用了，還可以拿來喂豬。”苦從心生，憑什么我就該拿來喂豬。

老公出差回來，發(fā)現(xiàn)日子變了。早上起床，床頭沒有了整齊的換洗衣服，桌子上沒有了可口暖心的早餐，分開的一天里沒有一個問候電話，能晚回家就晚回家，見到他后臉能拉多長有多長。今天買長裙，明天買花戴，他在某個下午悄悄跟著我，看我一個人大街小巷地逛半天，磨磨蹭蹭不肯回家，終于忍無可忍地要吵架，我直直回過去倆字:離婚!

曾說過一輩子不說這句話的，但是，一輩子有多久，還不是我們自己說了算。我必須承認我是超級性情且不理智的女人，并且不聰明。本是想給他最后一記重拳，嚇他一下，卻真的開始盤算著離婚的事情，絞盡腦汁地想著兒子的撫養(yǎng)權，房子車子債務的歸屬權，想著先前走過的那些歡樂或者困苦的日子，極其執(zhí)著細致地同他談離婚條件，寫了協(xié)議書。他始終不予答復，逼急了，他指著協(xié)議書咬文嚼字地追問:“感情不和?哪兒不和?”

終于逼著他去了民政局，他不肯下車，盯著我的眼睛看:“你想好了?”我冷著心點頭。他說，無論此前此后，我只愛過你一個。有10年的時間沒有聽到他說的情話了，又流了淚，抬頭看他，4只腫眼泡兩兩相望，各自哭了一夜。忽然地又笑了，很多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是能夠入土為安的愛情總比暴尸街頭要好。眼前的男人是咱花了10年的心血辛辛苦苦培養(yǎng)出來的，隨便地就給人占了便宜，那豈不是虧本的事情?況且，姑娘我也不想犯那種“以為只是放棄一段感情，后來才知道其實是放棄一生”的錯誤。

五

再上了QQ，給姑娘留言:“你的男人34歲的時候也會成為一枚誘人的果。”那邊倒也剔透:“姐姐，對不起。”她還想解釋些什么，她不知道，咱是個不記仇的人，因為咱有仇當場就報了。

一生這么長，給他一個走神的機會，回過來，他才知道這邊風景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