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農場(組詩)

春天的農場

我只愛她——

土地，玫瑰，天空一樣湛藍的光芒

感謝麥子，玉米，番茄，葡萄，西瓜，稻谷

若是我此刻復活

我愿意在這個春天向你們表白

“光明與寧靜都是我的觀望”

……果實正朝著一個方向運動，勝者

刨除草根——

開始生活，開始打瞌睡

奇異蔬果的糾纏讓睡眠顯得羞慚

鋤草吧，澆灌吧，捉蟲吧——

讓乞食者等著，讓偷盜者的孤獨逾越黑暗

讓好狗矜持一些，讓新建的柵欄放逐尖刺

哦，這早餐是春天農場的恩賜

此地有家可歸，到處都是被掩埋的幸福

躡手躡腳地在陽光的走廊迸裂

我們不小心老了，可我們沒有荒蕪

我們的眼角傾盡全力，迸出淚水

一望無際的田野

涌泉村，這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那一望無際的田野是對遠方姑娘的許諾

這是一張床，無比浩瀚

涌泉村萬畝良田的綠色手指模糊了

她的眼睛因此她夢見了自己成為了那棵樹

站在青草的肩上背朝春天旅行

安靜沒有驚悸沒有死亡

田野被風的音符送回源頭抵達并交還給

濕潤的河，河水裂開口子把陽光撕碎

成熟的果實會在某個時段落下——

挑戰蘋果的秘密，所以田野必須保持飽滿的

姿態

準備迎接或者留住更多輕柔的微笑的風

什么是馬

一個壞脾氣的交談者

一個永不言敗的將軍

一個嘲笑一切的流浪詩人

一個不怕衰老和死亡的平頭百姓

還是一個時尚潮人，煉金術士

什么是馬

是一個地道的農民

是一個一生都在大地表面只畫一條直線的

饒舌者

是一塊石頭上的一小片青苔

是一面盛滿世俗的湖泊

是一把御風而行的利劍

什么是馬，什么又不是馬

如果你沒有找到確切的定義

那么，請你在涌泉村安家

也來畫一條直線，看會不會長出

野性的馬匹，野性的莊稼

父老鄉親

一月的婆娘東家長西家短

大姑娘小伙子在二月里花枝招展

三月有七個姑姑八個姨在開會

四月，一把烏黑的拐杖立在門后

（那是死去經年的二大爺留下的）

哥哥氣壯如牛，一眼就可以把五月看穿

六月的孩子鼻涕老長，親近唇紅齒白

七月把嫂子曬得黝黑滾圓，散著熱氣

桂花開了，牛羊啃著八月上山

九月，包米胡子和爺爺的胡子一樣濃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十月感受谷物的光澤

奶奶在十一月走了，遠親和近鄰都在說著當年

十二月最長，空茫，北風嗚嗚

他們喜歡扎堆，抵御風寒

這是一粒粒鮮活的動詞

他們在我的詩中，被我以感恩的方式

散落在涌泉村的犄角旮旯

時而靜止或者追逐

我是這村野的孩子

我是這村野的孩子

這一天，用全部的肋骨

去侍弄谷物

看他們在陽光下變黃

我轉過頭，從立夏到小滿

到芒種到大暑……

在一場雨中復活

為一個即將到來的節日不安

我是這村野的孩子

有過一次長達三十三年的一個人的旅行

冬天過后是春天，途經秋天

懷里抱著一個夏天

像極了一口苦盡甘來的老井

缺乏秩序卻精確地

溢出時間的乳汁

染白了一個人的頭發

樹叢的各種色彩

樹叢的各種色彩

能讓人記起鳥的叫喊

火焰的翻卷

就像天使的羽毛飛落地面

于是荒野向秋天涌起

她樂于生產豐滿的山峰

圓圓的置于大地之上

周遭是施了彩妝的村落

是汗水鑄就的故鄉

是田納西

是祖父的頭蓋骨

是樹叢遮掩在暗處的

一首明亮的歌兒

不小心唱出了星星的金屬棱角

還有秋天的五彩風骨

落日在田野中漫步

紅臉龐的農夫腳步輕捷

他休憩過的地方石頭咧開嘴

他踩過的野草低下頭

他撫摸過的樹丫腰肢輕擺

果子還沒有落下來

落日無法接近石頭的牙齒

她為野草悲戚

她的目光停在樹丫的肩頭

落日攤開手心

空氣這樣清爽，秋天鉆出來

落日在田野中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