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房間的秘密

1

這是一幢年久失修的筒子樓，樓道中的聲控燈大部分失靈，即便能勉強使用的幾盞也需用力拍手跺腳才能發出昏黃朦朧的光線，因此整個樓里陰暗壓抑得令人喘不過氣來。而我就住在這幢樓的四層，那個單元區共有三套房間，我住在412室，對面是414室，而挨著我的413室總是鎖著門，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從來沒有人住過。

我以前和方芳住在一起的時候，并不感到寂寞。而現在方芳從我身邊消失了，苦悶無聊的我便養成了一個新習慣。那就是喜歡偷窺一個經常在午夜前后回來的女人。那女人就租住在我對面的414房間里，看樣子不到30歲，纖細瘦弱，濃妝艷抹，燙著滿頭的卷發，走起路來高跟鞋會發出有節奏的聲音，在靜謐的夜里會傳出很遠。

在我的記憶中，并不確切地知曉方芳失蹤的原因，只是感覺我們在激烈地吵過一架后，她就忽然間像水滴一樣蒸發得無影無蹤。盡管我苦苦尋覓了一段日子，仍是絲毫不見其蹤跡。我以為方芳只是出于一時氣憤故意躲著我，等火氣消了還會回到我身邊的，因此凡是屬于方芳的東西我都沒有動，甚至連她最喜歡的薰衣草香水味也力求留在房間里。

我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男人，一邊等待著方芳歸來，一邊漸漸注意到了那個新搬到對面414房間的女人。我之所以這么做是有原因的，那就是總在半夜里被一陣討厭的敲暖氣聲吵醒。為這件事我曾樓上樓下地去責問那些住戶，但他們都拒不承認，為此我同他們爭吵起來，以至于幾乎得罪了所有鄰居。

一天夜里，我聽到樓道里的高跟鞋聲又響起時，便披衣起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順著貓眼向外望去。只見昏暗的光線下，涂抹得一臉雪白的女人準時出現在走廊里。正當我想入非非之際，忽然聽到她發出了一聲尖叫，隨即兩眼睜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東西。

我出于英雄救美的心理打開門沖到走廊里，不解地問她發生了什么事?那女人瑟瑟發抖地指著前方:“蛇……我看到一條蛇吞了一只老鼠!”我順著她的目光定睛望去，果然看到一條粗大的黑蛇正笨拙地爬上窗臺，沿著沒有玻璃的窗口懶洋洋地逃了出去。

見女人好半天也沒能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我就試探著建議:“要不你先到我房間坐一會兒，畢竟兩個人在一起可以壯膽嘛?”女人聽了，感激地看著我，同時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通過交談，我知道她叫岑英，是酒吧里的舞女，晚上是最忙的時候，所以要到午夜時分才能回來。看著岑英越來越曖昧的目光，我能輕易斷定出她是個性饑渴的女人，需要男人的愛撫。而孤獨的我也需要這樣的女人，因此僅僅幾天工夫，我們的身體就自然而然地糾纏到了一起。

2

一天午夜，岑英照例留在我的房間里，互相發泄了欲火后，得到極大滿足的她倒頭呼呼睡去了。

我是被那陣煩惱至極的敲暖氣聲吵醒的。睜眼一看，不禁大出意外，身邊的岑英居然不見了。我輕輕喚了幾聲她的名字，不見有任何回應，就悄悄開了門來到樓道走廊里。

走廊處見不到一個人影，唯一的那盞聲控燈損壞后，這里就如同黑暗的靈堂令人覺得陰森可畏。我小心翼翼地察看過對面414房間，也未見岑英在里面。就在我疑竇萬分之際，忽然聽見413房間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我的心頭驀地一驚，這就怪了，那扇一直上鎖的房門怎么會自行開了呢?

就在我大為惶惑時，忽然從里面一先一后影綽綽走出兩個人來。借著我房間里透出來的一點點光線，終于看清了走在前面的正是岑英。不過此時的她走起了貓步，居然聽不見任何聲響，如同一具僵尸直直地向屬于我的412房間走去。更令我驚詫的是在她的身后，居然跟著一個穿長衫的老太太。

我直呆呆看著兩個女人進了房間，便驚異地跟進去查問究竟。見到岑英正陰沉著臉坐在床上，而老太太竟消失了蹤影。我狐疑地問岑英:“你剛才去了413房間嗎，那個老太太是誰，她現在在哪兒?”岑英抬起頭來，眸子里仿佛射出兩道奪人魂魄的光，冷冷地回答:“難道你沒注意到嗎?她就在你的身后!”我轉身一看，并沒有老太太的影子啊。于是轉回身詫異地看著岑英，不料她用手指向我身后的暖氣片，一字一頓地說:“她就在那里盯著你呢!”

我循著方向再次仔細一看，驚得差點癱軟在地!只見暖氣片上，竟然滲出許多血水，匯成一條條血線正在向下流淌，而從里面漸漸伸出一個頭顱，向我詭異地微笑。那不正是從413房間里跟出來的老太太嗎?

未容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扭曲的面容忽然發生了變化，成為另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正是我日夜思念的方芳，她怎么會困在暖氣里呢?

我大叫一聲撲過去想把方芳解救出來，卻冷不防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而身邊的岑英仍在甜甜地酣睡，才曉得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我實在難以搞明白為什么會做這個怪夢，因為不僅僅是方芳，而且對那個老太太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潛意識中甚至認為它是我曾經歷的事情的重現。

3

岑英算是霸占了方芳的原有位置，不僅與我同床共枕，而且任意穿用方芳留下的衣物。對于這一切，我只能選擇默許。

一天，岑英在翻找方芳的內衣時，無意中在衣柜底摸到一把鑰匙，淡然一笑:“這是方芳的嗎?”我點了點頭，卻感到有些迷惘，對于方芳留下的這把鑰匙，粗心的我怎么從未發現呢?

半夜里，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弄醒，悄悄睜眼一看，只見岑英已輕輕地穿好衣服下床走向門口，那頗似走貓步的動作就像是一個幽靈。為了弄清楚她究竟要做什么，我裝作毫無察覺的樣子繼續躺在床上，等到她完全出了房間，我才下地尾隨著來到門邊，側耳仔細一聽，斷定出岑英用那把鑰匙正在開隔壁413房間的門。

4

當我尾隨而至時，卻沒看到岑英的身影，我料定413房間里隱藏著一個可怕的秘密。俗話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可當我轉身想退出去時，卻已經來不及了，我的腿活生生地被一個怪物伸出的長臂緊緊抱住了!

那怪物就藏在床下，我為了逃生，一邊極力掙脫一邊吃力地向門邊挪去。也許是極度的恐懼讓我平添了不少力氣，竟把那怪物整個從床下拖了出來。見怪物遲遲不松手，我情急之下用另一只腳朝其頭部猛踹，只聽一聲慘叫，那怪物疼得瞬間撒開手，抱住腦袋滾了幾滾后就仰面不動了。我懷著莫大的驚懼定睛一看，天哪，那怪物竟然是岑英!她為何要進入這個房間，又為什么要躲在床下襲擊我呢?

盡管我滿心狐疑和氣憤，但還是決定把岑英背出房間問個明白。然而就在我俯下身時，岑英突然像彈簧般跳了起來，雙手緊緊扼住我的脖子，而且歇斯底里地喊:“是你殺了方芳，你這個披著人皮的魔鬼!”我弄不清她話里的意思，為了自衛，就與她拼命廝打起來。畢竟岑英是個女人，最終被我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覺，而我的頭也重重磕到柜子上。

就在我扶著墻慢慢站起之際，忽然大腦里感到電光火石般一閃，模糊的記憶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我終于想起了整個事情的真相。

原來，方芳和岑英是通過網絡結識的朋友，兩人關系甚是要好。但方芳卻萬萬沒想到岑英竟是個同性戀者，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方芳。方芳自從遇到我后，就以交男朋友為名要我幫她擺脫岑英的糾纏。我相信了方芳的話，就住到了她的家，也就是這幢樓的412和413兩處房間。其實它們都是方芳從奶奶那里繼承的。

就在我催促方芳結婚登記之際，不料她在一次醉酒后吐露真言，說她并不是真心喜歡我，只是把我當成臨時抵擋岑英“愛情攻勢”的一面盾牌罷了，一旦時機成熟，她還會去找別的男人。

我得知被欺騙后，不禁惱羞成怒，在與方芳激烈爭吵中，喪失了理智而失手殺死她。為了逃脫法律制裁，我處心積慮地肢解了方芳的尸體，裝到了413房間的暖氣里。并且永遠鎖上了413房間的門，把鑰匙丟到方芳的衣柜里。完成了這件事，受到血腥場面刺激的我在做了一個可怕噩夢后患上了失憶癥。

我的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放完這些畫面后，正考慮如何處置昏迷不醒的岑英時，我喉管的鮮血突然如泉水般噴涌而出。就在我倒下失去知覺的最后一瞬間，覺得一個身影踉蹌著站了起來，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畔:“方芳，我總算為你報了仇!”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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