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本土造物設計中的“致用”工藝思想

摘要：中國民間本土造物思想有著豐富的設計文化表征和內涵，其中“備物致用”是基本的造物觀點。本文以古代相關典籍和文獻中的理論為基石，結合傳世民間本土設計實物進行分析“致用”的漸進層次，以此發(fā)掘造物藝術中存在的規(guī)律性。

關鍵詞：民間造物 本土設計 致用思想

傳統(tǒng)造物的“物”是指“人工物”，西蒙在《人工科學》中指出：“所謂‘人工’或‘人為’，即通過人的作用力綜合而成，一般具有功能、目的和適應性，而且可以模擬自然事物的某些表象，而在某一方面或若干方面缺乏后者的真實性。”“人造物之所以區(qū)別于自然之物，并不在于物理的結構和化學成分，而在于投射出人的觀念和目的性，凝聚了人的力量、勞動、制作與創(chuàng)造。”正是因為人對物“用”的功能的需求。才造就了物的可“用”之處，滿足人類需要的基本適用功能性是一切人造物的先決條件，這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民間用品的本土設計中都有很好的體現(xiàn)，并由滿足生理需要產生的基本實用性、技巧性。而逐漸走向滿足于用和美相協(xié)調的心理方面的精神需求。

傳統(tǒng)本土造物活動中的“致用”思想

遠古時代，人類以洞穴為居，在長期與大自然的搏擊中。人類學會了制造石器，學會了如何適應環(huán)境，逐步對與人類息息相關的、感受最深的事物作探求、塑造和改良，他們用土器和泥偶來展現(xiàn)其豐潤的生命力，并賦予其實用的功能。人類最初的創(chuàng)造力，本能地、自覺地、無懈可擊地展現(xiàn)于實體造型中。

清華美院杭間教授從六個方面對傳統(tǒng)造物工藝思想進行了精辟的闡述：一是重已役物，以人為主體的工藝美學思想觀；二是致用利人，強調實用功能性原則；三是審曲面勢。各隨其宜，適應人們的生活方式；四是巧法造化，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民間手工藝要向自然界吸取靈感。即“師法自然”；五是技以載道，重視道與器的統(tǒng)一，即工藝技術、技巧和社會文化、藝術背景結合；六是文質彬彬，《論語·雍也》曰：“質勝問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包咸注：“彬彬，文質相半之貌。”強調功能和裝飾的結合。其中，民間造物的諸多思想中最基本的當數(shù)“致用“工藝思想，在傳統(tǒng)本土設計的民間用品中無一不體現(xiàn)這種傳統(tǒng)思想。在我國傳統(tǒng)的造物活動中，”備物致用”中“物”的“用”也呈現(xiàn)出這樣逐層遞進的層次性。即經濟適用層次、適用巧用層次、文質相一層次。傳統(tǒng)民間工藝本土設計文化歷史悠久，積淀豐富，在造型、功能與技藝中體現(xiàn)著傳統(tǒng)造物思想中“致用”的這三個遞進層次的理念。

經濟實用是“致用”性的基本前提

“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語出《周易·系辭上》。“致用”，《辭海》中解釋為“盡其功用”。《說文解字》對“用”的解釋是：“用，可施行也。”在甲骨文字形中，“用”像桶形，桶可用，并且桶本身就是“器”，就是人造物。“備物致用”是我國古人在造物實踐中。經過不斷傳承和創(chuàng)新，逐漸形成的一個基本的造物觀點和一種最根、本的造物狀態(tài)，也是造物活動中貫穿古今造物實踐的價值標準，明確指導規(guī)范著造物活動。傳統(tǒng)的造物活動是以自己的生活、生產為出發(fā)點和終極目標。隨著人們生活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的轉變、生活需求的發(fā)展，生活原則中體現(xiàn)著“物以致用的價值取向以及人對物的創(chuàng)造和物對人的價值關系”。

“經濟實用”性就是本土設計中應具有不同功用的基本使用屬性。“基本使用”屬性表現(xiàn)在一定的物質條件下的基本使用或防護功能以及滿足生產、生活使用的基本生理需求等方面的實用功能性。民間造物活動中，本土設計的原則是“就材加工，量材為用”，最大限度地滿足社會生活中人們使用與勞作時經濟性和便捷性等方面的需求。實現(xiàn)便捷性與勞動適應性部分科學技術的結合，并突出表現(xiàn)在部件制作工藝的獨具匠心。古代著名工匠魯班仿照植物葉子設計制造鋸子，既省力，又大大提高了效率。造船的過程中，從魚的鰭在水中游動與尾巴掌握方向的結合中獲得靈感信息和原理設計，先是設計出劃船槳，后來通過反復觀察與實踐，改成櫓與舵，不僅增加了航速，而且還能夠自由轉彎。如圖1，表面裝飾有圓形或菱形花紋的圓形鑄鐵熨斗，簡潔的筒形結構放置炭火即可滿足熨燙服裝的需要；圖2的纏足凳將布繞在轉軸上，轉動搖手令布面平整，簡單便捷。

巧用是“致用”性的遞進層次

《漢語大詞典》中“巧用”還解釋為：機巧、靈巧，擅長、精致。元趙孟顓《贈放煙火者》詩：“人間巧藝奪天工。”民間用品中往往一處小的細節(jié)就能方便人們的使用，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也傳達著“巧奪天工”的“工巧”藝術。所以。民間用品不僅要具有基本的實用要求，還要具有“好用”性，要具有使用便捷的功能，即所謂的“民間工藝品的形式要服從于其效用功能的需要”。現(xiàn)代主義“形式服從功能”的觀點很好地表現(xiàn)了民間本土設計的功能和效用原則在社會生活品中的重要性，包豪斯造型學院末任院長密斯·凡德洛(Kmies Van Der Rohe)說過：“形式決不是我們工作的目的，它只是結果。……好的功能就是美的形式。”也就是說，工藝和結構設計的技巧性是民間本土設計的藝術表征(如圖3)。圖4所示的獨立的木制紐扣同樣具有獨到的技巧性，在下柄中間處有個分合機關，用時將下柄處并合插入扣袢后掰開，便可固定，較之傳統(tǒng)盤扣更為方便，其巧用性還表現(xiàn)在可隨需要用于不同服裝，表面細節(jié)均施有紋樣，既具有實用性，又具有技巧性裝飾藝術。再比如圖5，是有點笨重但設計巧妙的鴨形的鐵熨斗，是兼實用與巧用的民間用品，鴨頸和鴨體中空相通。可納煙塵并具有導煙功能，具備火爐的特征，可保證一邊保持熱度一邊熨燙；便于提扣的小鴨形扣蓋，構思設計精巧合理，既實用，也符合“合理性”原理。

“文質相一”是“致用”性的升華

《周禮·冬官·考工記》的重要造物觀點“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為良”，便是從實用角度出發(fā)，要求審美須與各種功能結合，才能為好的技藝。中國古籍裝幀崇尚“雅致”，并不“取一時之茍且從事”(周嘉胄《裝潢志》)，認為“裝訂書籍，不在華美飾觀，而要護帙有道、款式古雅、厚薄得宜，精致端正，方為第一”(孫慶增《藏書紀要》)。這一裝幀設計觀念所包含的正是一種我國傳統(tǒng)的工藝美術觀點——強調實用功能與“文質相一”的審美價值。正是在這一審美價值的引領下。中國的書籍一直呈現(xiàn)出一種濃濃的書卷氣，這是一種知性的象征，也是一種文化的體現(xiàn)，設計不一定要多么華美，色彩不一定要多么豐富，而是要能體現(xiàn)書籍內容，揭示書籍內涵，展示書籍氣質。如豐子愷設計的許多書籍封面，多采用單色的形式進行漫畫式的圖形設計，筆墨單純，畫面清新淡雅，富有韻味，從外在形式到內容都很好地傳達了書籍的內容主旨。民國書籍裝幀護書有道，款式典雅、厚薄得宜，封面設計樸實端正，生動地展示了“文質相一”的“致用”原理。

結語

“致用利人——強調實用。講求功能是工藝美術的重要前提”，這種致用性造物思想在傳統(tǒng)本土設計的歷程中貫穿始終，古人造物就是因需求“物”，在處于材質、工藝、環(huán)境等制約因素下，充分調動主觀能動性。因地制宜，將制約因素轉化為一種強勁的、因勢利導的動力，創(chuàng)造著人類賴以生存的適合性的物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