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糖不好吃。
要么甜得發(fā)膩,要么硬得咯牙。真的,一點也不好吃。
可是,大伯偏偏最愛吃喜糖。
只要一見喜糖,大伯就會攤大手板扯著嗓門喊:“喜糖呀?來來,來幾顆!來幾顆!”每每接過喜糖,總要眉開眼笑地撥弄一番,樂呵呵地挑上一顆,笨拙地撕開包裝,往嘴里一放,瞇上雙眼細細品味,嘖嘖有聲:“嗯!甜!嗯!好吃!”糖粒“咯咯”地滾動,有節(jié)拍地給他那享受的模樣伴奏。
大伯狂熱吃喜糖,還幫著派喜糖。一邊派,一邊教育我們:“喜糖不比別的糖啊!喜慶日子,就該吃喜糖。喜糖好啊,特甜,特香……”
唉!多少次,我想告訴大伯,比喜糖好吃的糖多著呢!比喜糖香甜的糖多著呢!可是,我又怎么動搖得了他那“堅定的信念”呢!
吃別家的喜糖多了,大伯終于嘗到自家的喜糖了——堂姐出嫁了!
在伯母的監(jiān)視下,約了三章法的大伯,端坐在主婚席上。你看他,套上了西裝差點叫我們這些侄兒侄女認不出來,通紅的臉乍看像是領(lǐng)帶勒得太緊給憋的,不停地揉搓雙手,滿臉的緊張,滿心的興奮,總之是要有多別扭就有多別扭。好不容易逮到伯母轉(zhuǎn)身與人搭話的機會了,大伯迅捷得像只猴子,抓了兩顆喜糖藏在手心,伸長脖子斜眼偷偷瞥了一下伯母,確定沒被發(fā)覺后,小心翼翼地撕開糖紙,合著嘴巴嚼了起來。看他那心滿意足的樣子,心里可樂開花了吧?一直在旁眼觀六路的我,正想過去敲大伯一點“掩口費”——哎,不對,大伯突然收斂起得意樣,神色似乎有點嚴肅。漸漸地,換成了凝重。他凝望著笑盈盈的女兒,嘴唇難以察覺地蠕動了一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忘了嚼動,喜糖都含化了。哎呀,怎么,怎么老淚都出來了?……
那晚,大伯逢人必敬酒,敬酒必吃糖。豪言壯語,嗓門特高:“吃別家的喜糖,替眾人高興!吃自家的喜糖,特高興!長大了!成家了!開心!高興!喜糖,甜!甜蜜!二十多年的辛苦就為了今天這一份甜!值啊!好!好好!”
我終于明白了。
我剝開糖紙,把喜糖含在口中。奇怪,這喜糖真甜,真好吃。
學(xué)校:廣東省南海石門中學(xué)
導(dǎo)師:林旭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