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紛紛揚揚的大雪下了兩天.H大學像是被蓋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南方很少見到大雪的一些大學生們異常高興,像過節似的在雪地里樂此不疲。雪停后,陽光燦爛,有一對學生戀人踏著積雪。順著后山那條鋪著鵝卵石的林間小道向山頂上攀去。路面被積雪覆蓋著,很難看清小道。男孩一手拉著女孩,另一只手拄著一根棍子探著被雪覆蓋的路面,艱難地前進著。女孩子有些畏難,說:“算了吧,咱們回去吧。”男孩子興致勃勃地說:“這多有意思啊,通往山頂的腳印是我倆留下的,我倆就是拓荒者,是處女地的開墾者!”
女孩看了男孩子一眼.不再堅持。
這是一座海拔只有200多米的小山,叫月牙山,它像一彎月芽,半圍著H大學,是大學北面的一道屏障。山林保護得很好,每年夏天,綠蔭蔥蘢.秋天層林盡染,冬天在蕭殺中透出生機.因此H大學有著園林式大學的美譽。山頂上修建了一個上下兩層的亭子,站在亭子上,能把H大學盡收眼底。
兩個年輕人終于來到了山頂。
男孩拉著女孩,上到亭子的二層。
亭子下邊是一道長長的圍墻,是H大學與外邊的分界線。圍墻被扒開了一個豁口,從豁口再往前走300米,是一幢荒廢的豪華別墅。別墅建在半山上.據說修建別墅的主人在意大利做過建筑商,別墅是仿歐式建筑的,遠遠看去.像一座歐式小城堡,十分豪華氣派。男孩指著豪華別墅對女孩說:“你看見那幢別墅了嗎?”
女孩嘆息道:“看見了,可惜呀,那只是一座荒廢的別墅。”
“你知道是怎么荒廢的嗎?”
女孩道:“上大一時就聽人議論.說別墅里鬧鬼。我還與幾個同學一塊去看過,門上掛了一把大鐵鎖.我們只在別墅外邊轉了轉,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別墅卻沒有人敢住!”
男孩道:“鬧鬼誰敢住呢。難道你不怕鬼?”
女孩看了男孩一眼,輕笑道:“我是絕對的唯物論者。人死了,肉身入了土,而靈魂則上了天堂。其實是人們對死亡的恐懼臆想出來的一種東西。”
男孩用欽佩的目光看著女孩.說:“不愧是學法律的,既然你是絕對的唯物論者,那就陪我一塊去看看那別墅吧?”
女孩仿佛被激起了興趣,說:“去就去。”
他們從圍墻洞里鉆了進來.踏著積雪來到了杜鵑別墅。
別墅緊靠著一個突起的小石山,四周都是密密的橡樹林和落葉喬木,山間長滿了細瘦的山竹,給這個雪后的冬天帶來一點綠色。別墅的房頂及院子里覆蓋著積雪.雪地上留著一些小動物的腳印,把平坦的雪地弄得有些零亂。別墅的墻壁是乳白色的,雖然有些發暗,但在雪的映襯下依然反射著刺眼的白光。別墅的大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使這個沒人出入的豪華別墅顯得安靜而又神秘。男孩子來到大客廳的窗前.將臉貼在玻璃窗上向里張望.他突然發現了什么.他叫著女孩的名字:“石思琪,你過來,看那是什么?”
女孩立即走了過來,將臉貼了上去。
他們看到了大客廳的沙發上搭了一件淺灰色的風衣.還有一雙黑色的皮手套。
“里面有人!”女孩驚呼道。
“怎么可能有人呢,大門一直上著鎖!”男孩說著.拉著女孩來到大門邊,仔細觀察著鐵鎖。大鐵鎖生滿了銹跡,仿佛從來就沒有開過似的,男孩用手扳了一下,大鐵鎖竟然輕松地打開了。
男孩和女孩走了進去。
別墅的設計比較別致,是一種前后方中間圓的結構.分上下兩層.中間的圓形大客廳的上方吊著一個傘形的水晶吊燈.墻上貼著美國波士頓產的布魯土牌壁紙,有兩幅西洋仿真油畫掛在墻壁上,雖然落滿了灰塵,依然能看出這幢別墅昔日的豪華。客廳里顯得有些空曠.只有一套沒有搬走的布藝沙發.上面落滿了灰塵。風衣和手套不知什么時候丟在沙發上的。
男孩和女孩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然后來到樓上。
當他倆推開一個房間的門時.看見一個女人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樣。
女孩敲了敲門。見沒有動靜.便拉著男孩走了過去。
女人已經死了,她的兩眼大睜著。口唇烏紫,她那漂亮的面孔上似乎留映著對世間的留戀或對某些事物的怨憤。
男孩立即拉著女孩往外跑,說道:“快跑,太恐怖了!”
女孩在驚疑之后鎮定了下來.說:“別跑呀,趕快報警,這一定是一件謀殺案!”
20分鐘后,市公安局刑警隊大隊長李良帶著兩名警員和一名法醫來到了杜鵑別墅。
等在別墅院墻外邊的男孩上前與李良握手,自我介紹說:“警官你好,我叫方晴。這位是我的女朋友石思琪。”
石思琪用眼瞋了一下男孩.顯然對他稱她為女朋友不高興,但她很快將目光轉向李良,并主動將手伸過去與李良握手,說:“警官,您好!”
李良打量了一下石思琪.輕握了一下石思琪的手,說:“石小姐,謝謝你們及時報警。請你們把情況簡單說明一下。”
二
李良帶著刑警走進了別墅。
他們徑直來到二樓死者所在的房間。法醫王興堂對死者做了初步尸檢。李良帶著男警員華磊和女警員葉華對尸體進行了拍照.并對別墅內的每個角落都進行了認真細致的勘查。李良從樓上到樓下走了幾個來回,在進門的木門檻下,他撿到了一枚紐扣和一些散落在地的麻纖維,他小心地放進塑料袋里。
偵查完之后,李良略作沉思,便給刑警隊打了電話,讓他們將尸體運回公安局。
晚上8點鐘.別墅女尸案情分析會在市公安局刑偵會議室進行。李良指著屏幕上死者的照片說:“死者的身份已經查明.系H大學音樂學院女教師陶雪。陶雪是學院的青年骨干教師.今年二月份被學院派到國內名牌大學東方大學音樂學院進修一年,現還在學習中。由于死者是本市姚慶林副市長的兒媳,身份特殊,目前還沒有對外公開。”李良說到這里停了一下,說:“請老王談一下對尸體解剖的情況吧。”
法醫老王翻了一下自己的解剖記錄,說:“死者身高1.78米.年齡在27至30歲之間……”從尸體表面水分蒸發程度和對皮膚的彈性測定來看,死亡時間大約在15天左右。從胃內提取物化驗和血液化驗分析.死者是因服用氰化鉀中毒死亡。
接著,生物技術科的丁小剛將現場提取物的分析結果講給大家。他用鼠標點著屏幕上的提取物說:“從現場搜集到的物證有這么幾種:頭發、煙蒂、口杯和一個能裝8磅水的開水瓶.還有一把烏木梳子、一個小圓鏡。首先來看頭發,有三種:一是死者陶雪的長發.還有兩個男人的頭發暫稱為頭發1和頭發2。其中長頭發經過化驗分析為O型血,與死者血型相同。頭發1為AB血型,頭發2為Rh血型,我們采用中子活化分析儀對三種頭發進行測量和分析.發現Rh血型頭發中含鎘量偏高.這種情況多見煙癮很大的人。其次是煙蒂,送檢的煙蒂有4個,均為同一種型號‘紅旗渠’牌,這種煙市場售價僅為5元一包.說明吸煙者檔次不是太高。從煙蒂上提取的唾液及上皮細胞檢測.吸煙者的血型為Rh血型,與頭發2相吻合.說明這四個煙頭都是Rh血型者留下的。其三是口杯和水瓶,口杯里殘留有劇毒物氰化鉀.口杯上和開水瓶手柄上均留有死者的指紋。其四是烏木梳子和小圓鏡,都留有死者和另一人的指紋。送檢的情況就這些。”
大家都靜靜地聽著,思考著。這時華局長將目光停在李良的臉上,說:“李隊長你再談談吧,現場沒有提取到有效腳印嗎?”
李良說:“進別墅后我們勘查了地上的腳印,兩種新鮮腳印分別是石思琪和方晴的.另有一個人的腳印比較模糊,我們已取了樣。”他說著將腳印打到屏幕上.屏幕上出現一雙有些模糊的鞋印。他接著說:“從腳印看。這個人穿的是4l碼的皮鞋,皮鞋底部加過一層底.所以未看到鞋印。從腳印推測這個人的身高大約在1.73至1.75米之間,年齡大約在35至45歲之間。”
華局長說:“大家集思廣益,都談談看法吧。”他說完將目光看著女警員葉華,親和地微笑著,說:“小葉同志,你這位心理學專業的碩士生有什么高見。也談談吧。”
葉華微微一笑。道:“如果說死者是自殺,那么房間里為什么沒有死者的腳印?因為這幢別墅是被廢棄的別墅,很少有人進去,地上落了一層很厚的灰塵.人踩上去就會留下腳印,可是卻沒有留下死者的腳印,這意味著什么呢?”
警員華磊沒等葉華說完,忽然明白過來似的拍著自己的腦袋說:“你是說別墅不是第一死亡現場?”
大家都沒有說話。李良看了葉華一眼,用贊許的目光看著葉華,說:“葉華的疑問很有道理。我看有必要再到杜鵑別墅去一趟,做進一步勘查。”
華局長看著葉華.道:“小葉分析的不錯,應該重新勘查一次,把疑點一個個排除。”他接著說:“同志們。剛才幾位同志把案情做了分析和匯報,大家已經有了初步的破案思路了,我很贊同李良同志的意見,把重點放在對死者的關系調查和犯罪嫌疑人身上,考慮問題要細致一些,不要放過任何可疑的對象,在調查過程中還要注意工作方法,力爭早日破案。這個案件比較特殊.死者是音樂學院年輕有為的骨干教師,又是姚副市長的兒媳,家庭條件很好,社會地位也不低,按說是不可能自殺的,不是自殺就有可能是他殺,今天下午,市委書記王洲同志打電話告訴我,要我們限期破案,要弄清死者死亡原因,盡量把工作做得細致一些,不要出現紕漏。”
三
李良開著刑警隊的三菱吉普.準備前往杜鵑別墅對現場重新勘查。
李良正集中精力看著前方的路面.他的手機響了。
他拿出手機:“喂——”
里面傳出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是李警官嗎?”
李良道:“是,請問你是誰?”
“我是石思琪。”
李良道:“你有什么事嗎?”
石思琪道:“我有重要情況向你報告。”
“請問你在哪里?”
“我現在杜鵑別墅門前。”
“那好,你等著,我們一會就到。”
半個小時后,李良將警車停在了杜鵑別墅下邊的水泥地上.他早已看見站在別墅院前石階上的石思琪。
李良跳下車,握住石思琪的一只手,說:“等急了吧,石小姐。”
李良說:“華磊,你們先進去勘查,一定要仔細.我在這里向石小姐了解一下情況。”
李良道:“石小姐,你發現什么線索了,說說吧?”
石思琪看著李良的臉,沉思了一下說:“我覺得這個案子有些復雜.我想與情殺有關系。”
李良“哦”了一下,道:“為什么會是情殺,說說看。”
石思琪道:“陶雪是音樂學院最年輕最有魅力的女人.聽說有好幾個教師都與她有說不清的關系,還聽人傳,前一段時間她與一位校領導走得很近,她在東方大學進修時,那位校領導還去看過她呢。”
李良笑了一下.道:“你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比如陶雪跟誰走得最近?”
石思琪說道:“與他走得最近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他們音樂學院的副院長蕭長海。另一個是和聲與復調教研室主任夏謙,這兩個人都是他們音樂學院的臺柱子。聽音樂系的一位老鄉說,夏謙在聽到陶雪死訊的那天上午,給學生上和聲課時竟然幾次彈錯了曲調。”
李良注視著石思琪說話時的樣子.沉思著。
這時.警員葉華站在別墅門前大聲喊:“李隊,請你過來一下——”
李良對小石道:“你要利用音樂學院老鄉的關系,密切關注著蕭和夏的行動,有情況及時向我報告。”
李良走進別墅.問葉華:“發現了新情況嗎?”
華磊道:“發現了一些隱藏的腳印,我都保存在相機里了。”
李良拿過照相機回放了一下,道:“這些腳印大多是死者的,還有其他人的,我們回去細致分析一下吧。”
回到局里,李良立即請來技術科的同志對腳印進行分析.從紅外線照相機拍攝到的腳印有兩種,一種是死者留下的腳印,另一種是穿42碼無紋底皮鞋的男人.這種皮鞋一般是中高檔皮鞋,從鞋的尺寸看,這人大約有1.78米。
聽了技術科同志的分析后.李良沉思了一會兒.對警員周剛說:“死者在別墅里所蓋的被褥是軍用被褥。你去調查一下全市賣這種棉被的商店,二十天以前有什么人去那里買過。”說完又對華磊說:“你和小江去調查那位年齡在=三十五至四十五歲之間,抽‘紅旗渠’牌香煙,具有Rh血型.且生活不太富裕的男人。
“我和小葉去H大學音樂學院了解情況。”
四
音樂學院坐落在H大學西側的一個山坳里.是一座獨立的外圓內方式建筑。李良帶著葉華來到這幢設計別致的大樓里.正趕上同學們下課。
學院領導的辦公室設在四樓,李良敲了敲院長辦公室的門。里面沒有任何動靜。李良以為院長沒在.便和葉華來到院總支書記辦公室前,這時,院長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從門里探出一個光禿禿的大腦袋,問:“誰呀?”
李良和葉華立即踅了回來,院長黃大海把他們迎進屋里,說:“對不起,沒想到是你們。”
黃大海約四十七八歲.中等身材.藝術家的發型,頭頂光亮得幾乎沒有一根毛。而兩側至腦后的毛發卻很豐富。蓬亂卷曲。葉華立即想起來了,今年八月份在市里舉行的一場賑災晚會上,擔任鋼琴協奏曲《黃河大合唱》指揮的正是他,他的揮灑自如的指揮把《黃河大合唱》這首名曲演奏得淋漓盡致.讓所有的觀眾都為之傾倒,晚會達到了高潮。
李良道:“黃院長.我們今天來是為了陶雪的案子,想向您進一步了解一下陶雪的情況.她與你們院里誰的關系最為密切.包括她的生活作風情況,您是院長,對她的了解可能會多一些,想請您談談。”
黃大海沉思了一下.道:“陶雪大學畢業分來這里大約有五年時間了吧.記得當時我們這里已經不需要本科畢業生了.可是她唱得很好,鋼琴彈得也好,人長得漂亮,所以我們破格錄用了她。今年開學的第一學期,我們又派她到國內著名學府東方大學音樂學院訪學一年,把她當重點苗子培養.沒想到……真是太可惜了!”
李良問:“陶雪平時的精神狀態怎么樣,有沒有過悲觀失望的情緒表現?”
黃大海搖了搖頭,道:“這倒沒有,我想也不可能有。記得我們決定讓她到東方大學去訪學時,她當時很高興,訪學之前還同她老公在市里最豪華的大酒店請了我們領導班子一頓,那天她陪著喝了不少酒,還唱了幾首歌。”
李良又問:“她的社會關系怎么樣.您有沒有聽說過她與誰的關系比較密切.比如緋聞之類?”
黃大海抬頭看了一下正在凝視他的葉華的臉,說:“她這個人很清高,社會關系并不復雜.要說她與哪個老師有什么緋聞……”他用手指叩了幾下自己的太陽穴,道:“我好像沒有聽說過。”他停了一下說:“她的老公是搞房地產的,很有錢,她上下班都是開著寶馬車來的,除了上課和每周二開一次會.她在單位停留的時間不多.所以我對她的社會交往不是很了解,不過,大學生們都很喜歡她。”
李良從黃大海的談話中看出他的城府很深,甚至有些老奸巨猾,于是說:“好吧,黃院長,感謝你,以后需要向你了解情況我們還來找你。”李良說著站起身來,道:“你看,其他領導在嗎.我們也去了解一下?”
黃大海道:“總支書記老秦出差了,分管教學的副院長蕭長海在.他的辦公室就在我隔壁。”
葉華將談話筆錄遞給黃大海.說:“黃院長,這是談話筆錄,您看看吧,請簽一下字。”
黃大海看了一下筆錄,簽上字。
從黃大海辦公室出來.他們敲開了蕭長海辦公室的門。
蕭長海辦公室里開著空調.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子嗆鼻的煙味。他沒有同他們握手,表情漠然,只輕輕地道:“你們坐吧。”
李良和葉華坐下來之后。打量著這個表情有些冷漠的蕭副院長。
蕭長海,年齡約三十七八歲.身高約1.78米,面容清瘦五官端正,鬢角很低,一直延伸到下頜與口周相連。他留著藝術家們慣有的長發,在腦后扎了一個結。他的眼圈有些暗.面容憔悴。
李良看著翻臺歷的蕭長海道:“蕭院長,我們來找你是想了解一下陶雪的情況.剛才我們已見過黃院長了,談了一些看法.我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
蕭長海忽然抬起頭來,下意識地道:“不.我沒有什么意見,我只是很痛惜,她的突然離去對我們音樂學院是一個巨大損失!”他說話時有些激動。
李良逼視著他問:“你了解她嗎?”
“不,”蕭長海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轉而說,“我是了解她,她看起來很自信,其實很脆弱,也很痛苦,她不應該走自殺這條路……”
李良立即警覺起來,問:“你怎么知道她是自殺呢?”
“她曾經跟我談過,說人活著沒什么意思,還不如死了痛快!”
李良直截了當地問:“你跟她的關系很不錯,對吧?她死在杜鵑別墅之前,你去過杜鵑別墅嗎?”
“沒……沒有,我怎么會到那里去呢!”
李良有些感覺了,這個人與陶雪的死一定有關系,但他不愿意繼續追問下去,害怕出現不良后果。便站起來道:“謝謝蕭院長.如果還需要了解情況,我們會來找你的。”
葉華將筆錄讓蕭長海簽過字。從蕭長海辦公室出來,時間是下午四點半鐘。葉華道:“是不是去找夏謙談談?”
李良搖了一下頭,道:“不用了。”過了一會,他對葉華道:“你先回局里吧,把今天的談話記錄整理一下,等那兩組調查的回來后.咱們一起向局長匯報。”
葉華走后,李良撥通了石思琪的手機。
不一會,石思琪就來到了李良的身邊。
石思琪主動與李良握手,有幾分激動地說:“李警官,怎么樣,案情有進展了吧?”
李良道:“目前還沒有。不過,我還想請你繼續幫我一下?”
石思琪笑道:“愿意效勞,只要我能做到的,說吧。”
李良看了一下手表,道:“這樣吧,校門外不是有很多餐館嗎,找一家餐館,我請你,咱們邊吃邊聊吧。”
石思琪領著李良來到東門外一家餐館的樓上,那里是好幾間房子的大廳被柵欄隔成一個個的情侶間.柵欄上邊纏滿了塑料綠葉和花果,使人仿佛進入了夏天的植物園的感覺。石思琪帶李良來到最里邊的一個情侶間坐了下來,道:“李警官,這里的環境怎么樣?”
李良笑道:“太美了.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大學時代。”
菜上來了,他們邊吃邊聊。
石思琪道:“李隊,你說讓我幫你,怎么幫呢?”
李良看了一下左右,壓低聲音道:“音樂學院黃大海和蕭長海你都認識吧?”
石思琪說:“認識。”
李良道:“這幾天氣溫都在零攝氏度以下.路面的積雪還未全化,我想請你留意這兩個人的腳印,發現后做上記號,馬上通知我們,我派人來提取腳印,你看行嗎?”
石思琪道:“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五
陶雪的追悼會開得很簡單.去的人也不多.副市長姚慶林全家和陶雪的父母,還有陶雪生前的幾位好友,音樂學院的黃大海和青年教師夏謙代表學院參加了陶雪的追悼會。李良和葉華趕到時追悼會已經開始了.石思琪和她音樂學院的那位女老鄉也來了,她向李良招了一下手.然后沉浸在哀樂聲中。
悼詞是黃大海宣讀的,他用低沉的普通話介紹了陶雪短暫的生平,眼里充滿了淚水。
之后.陶雪被送往火葬場火化。
李良和葉華在回來的車上一直沒有說話,他們各自想著心事。
葉華是武漢一所大學心理學專業的研究生.她要求到H市公安局刑警隊工作是沖著李良來的。一年前,李良為破一起盜竊案來到武漢,那天他從一家餐館吃晚飯出來,見幾個小流氓截住一個女學生調戲,并將她往一條小胡同里拽。女孩大聲呼喊,卻沒有人上前相救。李良快步跑過去.三拳兩腳將那幾個小流氓打翻在地,并掏出警官證道:“警察!”
幾個小流氓嚇蒙了,爬起來就跑了。
就這樣,他們認識了。
半年后,葉華畢業了,她通過在省公安廳工作的舅舅,到了H市公安局刑警隊工作.成了他們刑警隊唯一具有碩士學位的女刑警。在與李良的工作搭檔中.她進一步了解了李良的為人和工作能力.同時也被李良的男子氣所折服。后來她了解到,李良的妻子三年前帶著八歲的女兒到了澳大利亞,說是探望她的姐姐。然而一去不還。一年前,李良接到了妻子從澳大利亞寄來的離婚協議書.李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后,體重一下子掉了八斤。就在李良處在人生低谷的時候.他的身邊來了這么一位優秀的女孩,他的心情好了起來,他很感激葉華。二十四歲的葉華人長得漂亮.充滿著陽光和秀氣,加上有一位在省公安廳當副廳長的舅舅,是很多男人追求的對象。
上午十點鐘的時候.石思琪打來電話.說發現了他們的腳印,并做了記號,讓他們趕快過去。
李良立即讓葉華同華磊一塊去提取腳印。
下午二點半.分管刑偵的副局長田敬業參加了李良主持的案情分析會。會上,李良讓警員們將調查的情況進行了匯報。李良對周剛說:“你先談談調查軍用被褥的情況吧。”
周剛說:“我在全市調查了五家賣軍用被褥的商店.與死者所用軍用棉被型號一致的有兩家.一家是重慶路的萬記商店,另一家是八一路的軍用品商店。據萬記商店的老板說.他們商店這種型號的棉被是本月10號才進的貨,這在時間上不對。后來我又到八一路軍用品商店,終于找到了購買這種棉被的線索。八一店的老板說,一個月前,H大學一位老師帶著幾個學生購買了十五床這種棉被.后來那位老師又多要了一套棉被和褥子.一共是十六套加一個褥子。商店老板在本子上記了賬.上面記有H大學音樂學院。于是我到音樂學院調查,他們辦公室的一位老師說,一個月前他們是買過十五床軍用棉被.是學校組織向地震災區送溫暖由部分教師捐錢買的.當時帶著學生去買被子的是副院長蕭長海。”
李良聽說是蕭長海,他看著華磊,道:“談談你們調查的情況吧。”
華磊道:“我先說,小江補充吧。調查Rh血型的人并不太順利。我們先是到了市中心血站.從中心血站記錄上查出獻過Rh型血的人總共只有三人.一個是已退休的市印刷廠工人王家勤,個頭只有1.65米,年齡60歲;另一個是市社保局副局長劉興華.年齡35歲.是市里較年輕的副處級干部,身高1.75米,這個人平時穿的都是高檔名牌服裝,不吸煙,為人謹慎;還有一個是位女同志,是市第十二中學的年輕教師。在調查中,我們排除了以上三人有進入杜鵑別墅的可能。后來我們走訪了H大學周邊的幾個村子,還真找到了這么一個人,這個人叫姬光虎,43歲,身高1.74米,是紅星五村的人,平時好吃懶做,喜歡抽煙喝酒,靠到火車站倒賣車票和小偷小摸為生。聽他們的村民組長說,十多年前,他父親出了車禍急需輸血.可醫院找不到與他父親相匹配的血型.最后把他兒子找去,與他父親是同一血型。具體是什么血型,他不清楚。”華磊說完,看著小江道:“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嗎?”小江說:“我沒有補充的.就這些。”
聽到這里.李良的心里有些激動,他沒想到這個案子的調查取證如此順利。他說:“這幾天大家辛苦了!從調查的情況來看,如果屬于他殺,犯罪嫌疑人已基本明了.很可能就是這兩個人.一個是H大學音樂學院的副院長蕭長海.另一個很可能就是這個姬光虎。今天上午.華磊和葉華從H大學提取了蕭長海的腳印.印證了別墅內的腳印有一個是他的,而死者所蓋的被褥也是蕭長海從八一路商店購買的.至于另一個人腳印是不是姬光虎的,等傳訊這個人后再確定。從目前看來,所有的指向都集中在這兩個人……”說到這里他將目光看著副局長田敬業。道:“田局長,您看下一步……”
田局長道:“立即傳訊這兩個人!”
六
第二天上午,蕭長海被帶到了刑警大隊審訊室。
蕭長海一副憔悴不堪的樣子.他坐在審訊椅上,微閉雙目,仿佛幾天幾夜沒有睡覺似的,看來他是扎著架子不想回答問題了。李良敲了一下桌子,道:“蕭長海,請你醒醒,這里可不是你睡覺的地方,請回答我的問題!”
許久,蕭長海微睜雙眼,抬起頭來,道:“我沒有什么問題需要回答的,陶雪的死與我沒有關系.她是自殺!”
李良道:“你說她是自殺。總應該有自殺的原因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蕭長海道:“是她親口告訴我的,上次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李良問:“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告訴你的?”
蕭長海道:“平時談話中,她說過人活著不如死了好.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我都忘了。”
李良進一步逼問:“你與陶雪是什么關系?”
蕭長海猶豫了一下.道:“普通朋友關系。”
李良道:“僅僅是普通朋友關系嗎?我聽人說你們是情人關系!”
“不.你們這是道聽途說。”蕭長海許久才說。
李良提高聲音道:“陶雪死前你去過杜鵑別墅嗎?”
“沒.沒有……”
李良道:“蕭長海,請你不要抱任何僥幸心理.我們對你的情況已經掌握得很清楚了,我問你.杜鵑別墅內死者用的被褥是你在八一路商店買的對吧?”
蕭長海垂下頭不再作答。
李良繼續道:“死者生前在杜鵑別墅內留下大量腳印,經過技術比對,其中有你留下的腳印,你能說你沒有到過杜鵑別墅?”
蕭長海感到無話可說.他干脆閉上眼睛,不予回答。
葉華停住手里記錄的筆.抬頭看了李良一眼。李良向她點了點頭。葉華道:“蕭長海,你是一個有身份而且懂藝術的人,當然也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因為藝術的最高形式是情感的滿足和心靈的愉悅,你與陶雪是同事,又是情投意合的情人關系和藝術上的知音,可是,她現在死了.你卻害怕承擔責任.不交代任何事情+你對得起陶雪嗎?你還是個男人嗎?”
葉華的話顯然切中了蕭長海的要害,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他抬起頭來,道出了他與陶雪從相識到相愛的過程——
五年前.我代表H大學音樂學院到上海招聘研究生,我將招聘廣告貼到上海音樂學院及幾所師范大學校內的宣傳欄內,留下了聯系電話及賓館住址。很快就有好幾個音樂專業的研究生投了簡歷,這期間也有好幾個本科生來與我聯系。其中就有陶雪。我第一眼看到陶雪就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于是我留下了兩個研究生和陶雪的簡歷。并約定他們到H大學音樂學院試講。幾天后,陶雪同那兩個研究生來到我們學院.通過試講和才藝展示,我們留下了陶雪和另一位研究生。
陶雪是安徽省六安市人.她到H大學T作是因為H市離她的家比較近。初到工作單位,她沒有一個熟人,我算是她最熟悉的人了,自然與她的接觸就多了一些。我的家住在市內,妻子是市內一所中學的音樂教師,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我除了上班,業余時間辦了一個音樂輔導班,招收準備報考音樂專業的高中生,生源很好。所以我中午一般不回家。陶雪來了后.我一直很關心她的工作和生活,請她幫我辦班,后來我干脆把輔導班交給她管理,就這樣.陶雪成了我的得力助手,也成了與我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這一年,陶雪的母親患了心臟病,需要做心臟搭橋手術,手術費需要好幾萬元,陶雪的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還有一個上高中的妹妹,家里沒有能力籌措母親的手術費,她母親的病情一天天在惡化.陶雪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我見她心情抑郁和愁眉不展的樣子,很是同情,于是我瞞著妻子把辦班的錢給了陶雪6萬元,讓她拿去給母親做手術。陶雪當時就感動地哭了.說:“蕭老師,我會還給你的。我一定要報答你!”
陶雪拼命地工作.由她組建的H大學演出團經常參加市里的慶典演出.并多次獲得省市級大獎。她的才華也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給她介紹對象的人很多.可她都一一謝絕。
忽然有一天,院長黃大海要給她介紹男朋友,男方是H市常務副市長姚慶林的兒子姚昌星。姚昌星是市里有名的青年企業家,資產幾千萬.他是在市里舉行的元旦晚會上看到陶雪的演出后看上她的。陶雪并沒有因為姚昌星的家庭背景和富有而心動,她當時并沒有答應。后來她問我,能不能答應姚昌星的求婚。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問我.我有什么資格不讓她答應這門讓許多女孩羨慕不已的婚事呢!所以我說:“你還是答應吧!”她當時沒有說什么,而是用憂郁的眼神看了我許久。自那以后,姚昌星經常開著他的奔馳車來學校找陶雪,每天給她送來一束鮮花,請她吃飯,并承諾,陶雪愿意嫁給他,他立馬送給陶雪一套三臥兩廳的房子.讓她的父母和妹妹搬過來住。后來,陶雪就嫁給了姚昌星,姚昌星也兌現了他的承諾,讓陶雪的父母和妹妹搬到了H市。
陶雪與姚昌星結婚后過了一段很幸福的日子.她每天開著寶馬車上下班,許多大學生和年輕教師羨慕不已,說陶雪很幸運,有福氣。可是好景不長.他們的幸福日子也只是維持了一年多時間,兩個人的感情便出現了危機。有一天晚上十點半鐘,陶雪給我打手機,說她在市內錦云賓館502房間,讓我趕緊過去,說她快要死了。我當時剛回到自家的樓下.就掉轉車頭來到錦云賓館,敲開了502房間的門。
我見桌子上放了一個葡萄酒的空瓶.還有一瓶已開了蓋的白酒.顯然她已獨自喝了一瓶葡萄酒。見我進來,她立即將那瓶白酒倒進兩個高腳杯,端給我一杯,說:“來,蕭哥,把這杯酒干了。”
我說:“陶雪.你已經喝多了,別再喝了!”
她說:“不,我要喝。”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說:“你為什么要這樣?為啥住在賓館里?跟姚昌星吵架了?”
她說:“姚昌星是個大流氓,他把一個女孩領到家里睡覺被我撞見,他竟然厚言無恥地說.他的目標是要玩一百個女孩,包括我在內才只有五十……”
我說:“男人有了錢大多就會這樣.你就睜只眼閉只眼吧!”
她忽然抱住我,說:“蕭哥,我受不了,我嫁給他只是因為你不能娶我,你要了我吧,我雖然做不了你的妻子,我愿意做你的情人,永遠的情人!”
我很激動。那天晚上是我此生度過的最幸福也是最難忘的一個晚上。
后來我和陶雪變著法兒在一起,我們彼此都很快樂,陶雪不再關注姚昌星的所作所為了。可是有一天,她對我說,她想跟姚昌星離婚,她的父母不同意。我問為什么?她說,姚昌星雖然是個花花公子,但對她的家庭很好。舍得為她家里花錢,她妹妹上大學所有的費用都是他包了,她的父母很喜歡姚昌星。我暗自高興地說,你干嗎離婚.你跟他明里是夫妻,暗地里我們做夫妻,這不正好嗎!她笑了,笑得很開心。
今年年初,單位派她外出訪學,她非常高興,走前還讓姚昌星在市里最豪華的大酒店請我們吃飯,那時她看上去很高興,沒想到她……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表情十分痛苦。
李良問:“你們后來怎么到了杜鵑別墅.她又怎么會死在那里?”
蕭長海嘆了口氣,道:“這事都怪我,怪我鬼迷心竅,不該答應她!”
他接著說——
記得是今年七、八月份,學校放了暑假.她也回來了。那天是農歷七月十五,我們在校外的一家餐館吃過晚飯,然后散步。我當時背一個掛包,里面裝了一個準備墊坐的氈子,我們順著東門那條通往月芽山西側的小路慢慢走著,那天的月亮很大,很明,我們相依而行.不知不覺來到了杜鵑別墅。我們都知道杜鵑別墅為什么空落無人居住,只是我們都不相信鬼神.所以也就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我們來到杜鵑別墅門前.明亮的月光照著那兩扇已分不清顏色的大門,門上掛著一把大鐵鎖,我用于拉了一下,沒想到那鐵鎖居然打開了。她顯得異常興奮,說:“這門沒有鎖.咱們進去看看!”
就這樣,我們推門進了別墅。外面的月光從巨大的窗戶照了進來.別墅內一點也不黑暗。我們沒有任何的懼怕和膽怯,拉著手向樓上走去。在一間房子里我們看到了一張空床,我把隨身帶的氈子墊在床上.于是我們就……
他說到這里抬頭看了一眼葉華,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一個月前的一天,她給我打手機,說她準備回來一趟,讓我準備一套被褥放在杜鵑別墅里,聽了她的話,我利用院里發動教職工為地震災區捐贈棉衣棉被時,多買了一套被褥。她回來后,我們一連三天晚上都在那里度過。最后一天晚上,我們做完愛后,她情緒低落,說:“人活著真沒意思.不如死了好.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死的!”我有些吃驚。說:“你怎么會這么想呢?我希望你今后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好嗎?”她說:“現在的人都很險惡.我真的不敢想象……”我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么,她終究沒有說。后來她說:“蕭哥,我非常感謝你給我帶來的快樂和美好的回憶,從今天起.我們最好不要見面了……”我問為什么,她沒有說,只是說:“謝謝你,蕭哥!”
蕭長海說到這里已經是泣不成聲了,顯然他是動了真感情。
李良給他遞了一沓面巾紙,說:“這么說從那天夜晚之后你就再也沒有跟她聯系過了?”
蕭長海道:“第二天下午我們還通過電話。她說她打算回進修學校,讓我不要給她打電話。過了兩天我給她打電話,她的手機一直關機。”
李良憑多年的辦案經驗,他感到蕭長海沒有說假話。
葉華讓蕭長海在筆錄上簽了字,然后讓人將蕭長海帶了下去。
回到辦公室,不一會兒,負責審問姬光虎的華磊和周剛也回來了。
李良問:“怎么樣.姬光虎交代了嗎?”
華磊道:“交是交代了,但他說他沒有殺害陶雪,他進杜鵑別墅時陶雪已經死了!”李良看著華磊,等他繼續說下去。他說:“姬光虎交代說,十一月十八號那天晚上,他從杜鵑別墅下邊路過,看見有兩個人進了杜鵑別墅,他不知道是人是鬼,他嚇得趕緊跑了。過了三天,他忽然想起來那兩個人是手拉著手走進去的,能是鬼嗎?說不定里面丟了什么東西呢。于是他在二十二號早晨七點多鐘進了杜鵑別墅.沒想到在二樓那個房間里躺著一個死人!他趕緊退了出來,這時,他看到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沓子錢,都是一百元的鈔票,他走過去拿了錢數了一下,剛好一千元,他拿了錢趕緊溜了出去。”
李良問:“他為啥不報案呢?”
華磊道:“我問過他,他害怕惹火燒身.加上拿了那一千元錢,所以就不報案了。”
周剛道:“從表面看,這個人好像不是兇手.他與死者之間沒有關系,如果是圖財害命,他也不可能逼迫死者服毒.他說他在桌子上拿了一千塊錢,不像是說假話。”
“你們怎么看這件案子?”李良問。
周剛道:“從目前調查的情況看,死者自殺的可能性較大。”
下午.由李良主持的案情分析會在刑偵隊會議室進行。副局長田敬業參加了分析會。會上每個人都發表了看法,大家一致認為死者像自殺。但李良最后又提出了一些疑點,他說,“從現場收集到的一枚紐扣和一些少量的麻纖維來看,與進去的兩個人都沒關系,這不能說不是一個疑點……”
副局長老田接著說:“案子已經很明確了.死者睡在床上,沒有掙扎和打斗過的痕跡,杯子上又留有死者的指紋。加上她在情人蕭長海面前透露過悲觀厭世的情緒,推出死者自殺是毋庸置疑的,我看這個案子可以結了,你們寫份結案報告吧,將那兩個犯罪嫌疑人放了。”
李良道:“上次由于考慮到死者家屬處在親人離故的悲痛中,同時也考慮到姚昌星和他父親的身份.所以對他們沒有做細致調查.我想在結案前對他們做些了解。”
田敬業道:“與死者家屬見見面是可以的.主要是告訴他們結案的情況。做些安慰和勸解工作,姚市長那里你們就不要去了,回頭我和華局長去匯報吧。”
七
姚昌星的昌星房地產開發總公司位于市開發區黃金地段上,是一座九層玻璃幕墻大樓,大樓前有一個占地兩畝多的大院子,院內修建著假山回廊,種植翠竹和各種花草,雖然是隆冬季節,院子里卻寓含著春意。李良帶著葉華走進大樓時,被樓衛攔住,李良說明來意,樓衛用電話通知姚昌星,得到允許后.他們才得以來到三樓姚昌星的辦公室。
姚昌星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圓臉,偏胖,他穿著一套深藍色西服.頭發梳理得整潔而光亮,一副中年得志的商人做派。他對李良和葉華的到來顯得很客氣,請他們坐下后,輕按了一下老板臺上的傳喚器按鈕.立即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姚昌星道:“給二位客人上茶。”
小姐很熟練地沏了兩杯西湖龍井.放在二人旁邊的茶幾上,說了聲“請用茶”,然后退了出去。
姚昌星道:“李警官,這一段時間你們辛苦了。愛妻的案子已經清楚了吧?”
李良道:“從目前來看,你夫人的死亡可能是自殺,但還沒有最后定論。”
姚昌星的臉陰沉了一下,道:“怎么,你們下午不是已經作了自殺的結論了嗎?”
李良沒想到一個小時前的案情分析會上所作的結論姚昌星就知道了,說明已經有人給他通了信。李良道:“基本是這樣,但是我們還想了解一下,你對你妻子的死有什么看法.像你們這樣的家庭條件她為什么要自殺呢?”
姚昌星很坦然道:“當然這與我有一定的關系,我很愛我的妻子,但我這個人有些花心.雖然自己的妻子很漂亮,身邊總是離不開其他女人,為這事她沒少跟我慪氣。”他說到這里低下頭去,很痛苦的樣子。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說:“為了彌補我對她的過失,我只好對她的家庭做一些經濟上的補償,我沒想到,她后來還是患了憂郁癥,我一直很忙,缺少對她的關心.一想起這事我真的好后悔!”姚昌星說到這里.顯然動了真感情,眼里盈滿了淚。
李良一直看著姚昌星,認為他說的很合情理,陶雪的自殺很可能與他說的這些有關。
從姚昌星那里出來,時間才剛過五點.姚昌星對葉華道:“咱們去陶雪父母家。”
陶雪的父母住在利昌路住宅小區里。李良和葉華來到他們家時,商場的送貨工正在往他家樓上搬送一架按摩椅,李良知道。這種按摩椅市場售價六千多元。他們對李良和葉華的到來并不歡迎。陶雪的母親.這位做過心臟搭橋手術的五十三歲的女人如今顯得很健康。她很不高興地說:“我大女兒已經死了.是自殺的.你們還來干什么?”
李良是上次在陶雪的追悼會上見到她的.沒想到她當時對大女兒的死悲痛欲絕的樣子如今卻判若兩人,于是李良笑著說:“大嫂.有些事我們還想找你了解一下。”
她說:“沒什么事好了解的.人已經死了.再了解也活不回來了!”
這時.搬送按摩椅的送貨工走了后.陶雪的妹妹陶冰從房間走了出來,這個與陶雪長得一樣漂亮的女孩對李良他們很客氣.說:“李警官。你們不要聽我媽的.她這幾天情緒不好。”說著便請他們坐,然后泡茶和遞煙。李良道:“謝謝,我不抽煙。”
李良道:“陶冰小姐.大學該畢業了吧?”
陶冰道:“今年大三。明天就準備回學校參加期末考試。”
李良笑道:“幸虧我們今天下午來了。我們來也沒有別的意思.主要給你們一個意見反饋.想聽聽你們的想法,尤其是你這位大學生妹妹的想法。”
陶冰問:“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有結果了?”
李良道:“從偵破的情況看.你姐姐應該是自殺。”
“自殺……”陶冰的眼神里有一絲疑問。
陶冰的母親插嘴說:“我就知道她是自殺.她撇下我們只顧自己走了!”
陶冰不滿意母親插嘴.說:“媽,你別說了好吧!”
李良意識到陶冰可能有話要說,但她母親在場不太好說,于是他看了一下表說:“陶冰,要么這樣,晚上我請你吃飯。聽說你在大學里學的是心理學,我們的葉華警官很想與你找些共同話題.你看怎么樣?”
陶冰很爽快,道:“好哇,只是不好意思讓您破費喲。”
陶冰的母親說:“冰兒,你爸回老家去了,今天下午回來,你在家里等他,哪里也別去。”
葉華道:“阿姨,您別擔心,我也是學心理學的。我想跟陶冰妹妹說說心理學方面的事,您放心吧。”
他們開車來到市里很有名氣的海天涮鍋城,要了個包間。不一會,服務小姐把三個小涮鍋端了上來,他們點了各自愛吃的涮料.很豐盛。邊吃邊聊。
陶冰說:“我姐姐的死不可能是自殺!”
“為什么?”李良問。
陶冰道:“我本打算去找你們的.把我的猜測給你們講講,可我父母都不同意,他們有顧慮,說我瞎猜。我一直認為我姐的死是姚昌星害的.因為前不久.我姐去我的學校看我時親口告訴我.她要是死了一定是姚昌星父子害的,因為她知道他們干的壞事。我問她什么事,她一直不說。”
李良心里十分震驚.這與他的最初的偵破想法不謀而合,他在內心里就一直沒有排除姚昌星作案的可能,但他沒有想到這事還與姚副市長有關聯。
他道:“你姐所指的壞事是不是指姚昌星流氓成性呢?”
陶冰道:“不是,姚昌星亂玩女人我姐是知道的.他并且還打過我的主意我姐也知道,因為我姐也有她心愛的男人。她不會計較姚昌星的.她也從沒有提過她打算去死!”
李良問:“既是這樣.你父母為什么也支持你姐是自殺呢?”
陶冰道:“我父母根本不相信姚昌星會殺害我姐,因為姚昌星對我家庭太好了,我姐死后他承諾要給我父母養老送終,還一次給了我父母六十萬元.說是我姐的財產。我父母很是感動.竟然糊涂到還想……”
葉華道:“是想讓你步你姐的后塵,也嫁給姚昌星是PB?”
陶冰點了一下頭,道:“如果是他殺了我姐,他給我家的錢再多,也彌補不了我姐的生命。我請求你們暫不要結案,繼續查清這件事.一定要查出殺害我姐的真正兇手!”
李良看著陶冰由于激憤而發紅的臉.道:“我們會的。”停了一下他問:“姚昌星玩得最鐵的哥們你知道嗎?”
陶冰想了下,道:“姚昌星有個表哥叫王玉海.是姚副市長的親外甥.他開始是跟著姚昌星的,后來在他舅舅的支持下他自己開了一個茶葉公司,公司地址在玉泉路北,聽說生意做得很紅火。王玉海有個上初中的兒子,參加過全國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拿過一等獎.王玉海常常引以為驕傲。”
李良道:“謝謝你提供的消息!”
李良和葉華把陶冰送回家后.同葉華一塊趕回局里,他要把這一重要情況報告給局長。
回到刑偵隊辦公室不一會,他的手機響了。是副局長老田找他,讓他到他辦公室去一下。
李良進了老田的辦公室后.老田有些不高興地問:“陶雪自殺的結案報告寫好了沒有?”
李良道:“田局,我剛回來,正想向你和華局匯報,這個案子暫時還不能結案。”
“為什么?”
“從我們今天下午了解的情況看,陶雪的死很可能是她丈夫姚昌星有意謀殺.而不是自殺!”
“什么,你說什么?是姚昌星有意謀殺?這不可能!”老田似乎很震驚。
李良道:“當然,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還得取證調查。”
老田將手里的半截煙蒂重重地碾滅。說:“算了,別再折騰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陶雪是自殺,你現在突然提出是她丈夫謀害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沒有證據,你再查下去,將來怎么收場!”
李良道:“田局,查不出證據再結案也不遲嘛!”
老田生氣道:“胡鬧,這件事至此為止,趕緊結案吧!”
李良還要說什么,老田抬手制止,決然道:“有問題我給華局匯報,你今天晚上加班,把結案報告寫出來。”
從老田辦公室出來.李良百思不得其解:老田怎么會對這個還存很多疑點的案件持這種態度.難道就是因為姚昌星的父親是常務副市長.就阻止不讓查案了,這也太離譜了吧!
回到辦公室,李良把老田的態度說給葉華。葉華說:“你知道什么叫官官相護嗎,這大概就是吧。”
八
晚上,李良躺在床上一直難以入睡。他大學畢業后干了十八年刑警,國家的使命和警徽的神圣早已把他鍛造成一把正義的指向邪惡的劍。他的職責就是主持正義,抓住真兇。他沒把老田的話當一回事,也沒有寫結案報告,他要親自給華局長匯報.要求繼續偵破此案。
局長華云山有早來的習慣.李良七點半就等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七點四十分,華局長準時到辦公室,見李良站在門口,便笑著說:“李良,一夜沒睡好覺吧?”
李良道:“是.華局,昨晚幾乎沒睡覺。”
進了辦公室后,華云山道:“你提出繼續偵查陶雪案子的事,昨天晚上老田找我談過,他的看法是姚昌星不可能謀害他的妻子,弄不好得罪了人還耽誤了結案。最近,市里準備拿出幾百萬元幫助我們進行家屬樓重建和改造,這需要姚副市長審批,如果現在不結案,到最后又沒有證據證明姚昌星就是作案者.得罪了姚副市長,我們的家屬樓改造款就有可能泡湯。所以.我的意見是,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是姚昌星謀殺他的妻子,我跟老田的意見一樣,按自殺結案。”
李良沒想到華局也是這種想法.自己再堅持也毫無作用,得罪了領導就有可能讓他離開刑警隊,他只有在今后查案中暗中搜集證據。他說:“那好吧,我現在就去寫結案報告!”
葉華見李良一臉憔悴,而且情緒低落地走回辦公室,她將一個還冒著熱氣的肉餡烤餅和一杯豆漿放在他的面前,道:“吃吧,先把肚里的空間填填,里面的氣就減少了。”
李良笑了,道:“是,先填肚子,把里面不良氣體壓出來。”他說著就咬了一大口肉餡餅。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進來.大聲道:“警官,我要報案!”
李良趕緊把嘴里的肉餡餅吞進肚里,問:“大嫂。有什么案要報,請坐下說吧。”
女人道:“我的丈夫失蹤三個多月了.怎么也聯系不上.把人都給急死了!”
葉華問:“你叫什么名字.家庭住址?”
女人說:“我叫鄒菊,住在萬壽路18號院。”
葉華又問:“你丈夫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作的,請你把詳細情況說一下吧。”
鄒菊道:“我丈夫叫萬啟富,曾經是啟富建筑公司的老板,前幾年是發了點財,手里資金上千萬,可我丈夫好賭,輸掉了幾百萬,他急著想撈本,以為炒股賺錢,他自己又不懂行,結果血本無歸,他的公司已被銀行做了抵押,我們成了窮光蛋,我氣得跟他大吵,他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我以為他氣消了就會回來,可到現在……”
鄒菊說著抽泣起來,眼淚一個勁往下落。
李良問:“你丈夫走時什么話也沒有說嗎?”
鄒菊道:“說過一句話,他說他去要賬.有人欠他的錢。”
李良問:“他有沒有說過是誰欠他的錢.你知不知道有誰欠他的錢呢?”
鄒菊道:“他沒有說,他生意上的事我不太管.我也不知道誰欠他的錢。”
葉華想了一下問:“大姐.萬啟富是不是外出時不太愛跟家里聯系,或者說他在外邊有女人?”
鄒菊沉吟了一下,道:“前幾年他有個女人.后來那女人患了精神病跳樓了.女人的丈夫訛了他一筆錢,他很后悔,后來他就沒有與別的女人來往。至于說他走很長時間不與家里聯系,從沒有過,他愛女兒,我們的女兒才八歲.他每天都要給女兒打電話.他不可能走這么久不跟家里聯系……”
送走了鄒菊.李良讓葉華寫陶雪自殺的結案報告.葉華問:“怎么寫?”李良道:“按偵查的情況寫,然后做出自殺結論。”
半個小時后,葉華在電腦上寫完結案報告,李良認真做了修改,然后打印出來,他把結案報告送到華云山辦公室.并把萬啟富失蹤的案情作了匯報。
華局長道:“這個案子剛完.又來了萬啟富失蹤案,你們一直閑不下來,抓緊破案吧,等這個案子破了,我放你們幾天假,帶著你們隊的幾個人出去旅游一趟.怎么樣?”
李良道:“那太好了.華局,我回去就告訴大家,您這個承諾是要兌現的。”
華云山道:“當然兌現。”
回到刑警隊,李良把大家召集起來,對案情做了分析.認為萬啟富失蹤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要到了一筆錢,跑到外地重新做生意,養了個女人:另一種是他已經被害了.而后一種可能性較大。李良做了分工,讓華磊和小江負責調查萬啟富在生意場上走得比較近的人,誰欠他的錢.他欠誰的錢,與誰有過矛盾和糾紛:周剛到萬啟富農村的老家一趟,走訪一下他的父母和親戚,看能不能從他們那里找到一些線索;李良和葉華去萬啟富的家和他的辦公室,查找物證。
分工后。大家各自行動。
李良對葉華道:“你回去準備一下,明天陪我去東方大學一趟。”
九
東方大學,這所國內著名的高等學府已經有百年的歷史,校內古樹參天,到處可見藍頂飛檐式建筑,透射著中國歷史的悠久與文化的厚積。李良和葉華來到音樂學院教師進修公寓,向公寓一樓的樓衛出示了警官證。樓衛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她領著他們來到二樓216房間,道:“這就是陶雪的住室,她走后一直沒來,因為她還有東西在里邊,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來,所以沒有安排人進去住。”
門開了,里面有一張桌子和一張床,一個衣柜和一個書架。衣柜里掛了幾件春秋季穿的衣服,書架里擺著十幾本音樂方面的書籍,桌子上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床上的被子疊得很整齊,上面蓋了一張報紙。
李良和葉華在房間里進行了仔細搜查.找到了一些學習筆記,但沒有發現記事日記本。這時,葉華在書架上的一本《和聲學教程》中翻到一個夾頁,夾頁是一張16K復印紙.上面寫著一組人物的名字,并用連線連接在一起:姚慶林——姚昌星——萬啟富——王玉海!!!。萬啟富的名字是用紅筆寫的.王玉海之后用三個驚嘆號。
李良看著這一組人物名字的復印紙.沉思道:“葉華,這很有價值,你想想,萬啟富的名字用紅筆標出意味什么?”
葉華道:“這就是說。萬啟富是姚慶林和姚昌星給判了死刑,而后面的王玉海用三個驚嘆號是王玉海參與其中,尸體由王玉海負責處理!”
李良道:“葉華,你分析得很對,如果是這樣,這兩個案子就有可能作并案處理。你把電腦打開,看能不能找到證據。”
葉華打開筆記本電腦,在D、E、F三個分區盤中搜尋一遍.只是在F盤中找到一個加密文件夾.是那種高強度加密軟件進行的加密.沒有密碼無法打開。
葉華看著李良,問:“李隊,怎么辦?”
李良道:“你不是學過解密嗎,怎么,難住了?”
葉華道:“我曾經試過。這種軟件加密很難解開。”
李良道:“先帶回去,請專家解。”
李良給樓衛打了取走手提電腦一臺的收據,連夜乘上了開往H市去的列車。
回到局里,李良并沒有把調查的情況向局長匯報。而是躲在家里請來密碼專家進行解密。下午兩點鐘,密碼被解開,里面是陶雪近三年來的日記。其中有一段日記正是那頁復印紙夾頁上所標出一組人名的犯罪紀實——
十月五日.陰
十月二號是禮拜六.因頭天夜晚我趕寫一篇論文,睡得晚了一些,姚昌星進來時我并不知道,我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在一起了。姚昌星說:“睡吧,親愛的。”我聽他這么說,心里像吃了一只蒼蠅,我沒有理他,他獨自睡了。早晨九點多鐘我才起來,聽到樓下客廳有吵鬧聲,我開門向樓下看去.見是啟富建筑公司老板萬啟富。這個人我熟悉,前兩年他經常請姚昌星吃飯,我有時作陪。萬啟富很激動,他用手指著姚昌星的父親,威脅道,如果不退給他一百萬解他燃眉之急,他就要上省紀檢委去檢舉。就在這時,我不敢想的一幕發生了,姚昌星手里握著一截繩子,從背后猛地勒住萬啟富的脖子!萬啟富拼命掙扎著,可還是無濟于事,而姚昌星的父親一直站在旁邊,毫無表情地看著姚昌星勒死萬啟富的整個過程。
我不敢再看,抽身回到房間,將門輕輕扣上,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姚昌星走了進來,我的身子還一直在抖。姚昌星問:“你抖什么?”我撒謊道:“可能是感冒了,身上有些冷!”姚昌星用怪怪的眼神看著我,問:“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我故作鎮靜說:“什么看到什么了.我剛起來,聽到樓下吵架,你跟誰吵架了?”
姚昌星道:“一個要賬的,他走了。”
我現在細想,當時他們的精力都集中在萬啟富身上,很可能沒有看到樓上的我。沒有想到他父子倆這么狠毒,如果知道我看見了,有可能對我也下手。
十月六號晚
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看了一下表.十二點十分,我干脆穿上衣服,坐在床上,將電腦打開,想把這兩天寫的論文初稿整理一下。可一點思緒也沒有。我又想起了姚昌星所做的事,我應該去報警,但我想了很多,他畢竟是我的丈夫,其實他對我也很不錯.尤其是對我的家庭,如果不是他,我的父母和妹妹也就不可能有現在的生活條件,因此,我不打算去告發他,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為了我自己的利益,我只有背負著良心上的不安……
讀完日記,李良在震驚之余又感到興奮.他沒想到這兩個案子竟然這么巧地聯系在一起,而且牽出了一條大魚,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下午三點,李良同葉華來到了萬壽路18號。在鄒菊家里,他們打開了萬啟富放在臥室里的保險柜,從里面找出了一個賬本.是近年來萬啟富自己記錄的收入和支出的較大的幾筆賬。其中有一筆記錄著市政_T程建設款8000萬元,其中有一筆是付姚慶林300萬元。
李良問鄒菊:“你丈夫指的市政工程是什么工程你知道嗎?”
鄒菊道:“這我知道,是老萬接的兩個最大的工程,一個是火車站前的亞興廣場,一個是市中心的新華廣場,每個廣場的工程款都是四千萬元,一共是八千萬元。”
葉華問:“你丈夫當時是怎么得到這兩個大工程的,你知道嗎?”
鄒菊搖搖頭道:“工程上的事,他從不告訴我。”
回到局里。李良立即將兩組調查人員召集起來,召開了一次案件碰頭會。華磊匯報了他與小江調查走訪了與萬啟富走得比較近的一些人,大家都說萬啟富曾經與姚昌星關系很密切,萬啟富生意正紅的時候,姚昌星才剛剛起步.留職停薪辦了一家裝飾公司.萬啟富在經濟上給了姚昌星很大的幫助,并通過姚昌星,萬肩富認識了姚慶林,有人反映,通過姚慶林,萬啟富承接到了市政兩個大廣場的建設工程。后來.姚昌星也將他的裝飾公司改為昌星房地產開發總公司。萬啟富破產后,曾經找過姚昌星幫助,可姚昌星卻見死不救,萬啟富很惱火。周剛接著把他調查的情況做了匯報。周剛道:“萬啟富有個侄子叫萬榮發.管萬啟富叫二叔,他一直跟在他二叔身邊,直到他二叔破產,他才回到自己的老家,準備在家休息一段時間后外出打工。他二叔什么事都沒有瞞他,只是這次他二叔離家這么長時間到哪里去了沒有告訴他。他還告訴我.他二叔曾經為市政兩個廣場的工程能夠中標.向當時主管市政工程的姚副市長送去三百萬元,裝在三只皮箱里。是他開著車同二叔一塊送去的,那天晚上下著很大的雨,他二叔故意選擇雨天送去的.主要是害怕被人看見……”最后,葉華把她和李良調查的情況也作了匯報.大家的一致意見是由李華把這一重大案情向局長華云山匯報.立即拘捕姚昌星。李良道:“姚昌星是逃不掉的,關鍵是我們要找到萬啟富的尸體,而負責處理萬啟富尸體的人是姚慶林的外甥王玉海,現在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拘捕王玉海。”李良看著周剛和小江道:“你們兩個換上便裝.到玉泉北路玉海茶葉公司盯住王玉海,我們隨后就到。這件事要絕對保密.不能走半點風聲,我現在就去向華局匯報。”
周剛和小江領命而去。
李良來到局長辦公室.華局長正在看一份文件,見李良進來,摘掉老花鏡,道:“李良,請坐.案子有了進展吧?”
李良就把兩案合并偵查以及牽扯到姚慶林收受巨額賄賂.姚昌星殺害萬啟富的重大案情作了匯報。華云山聽完李良的匯報,感到十分震驚.如果說前一次在陶雪的自殺問題上自己有些含糊。這一次卻是半點也含糊不得的,他相信李良的破案能力.于是他支持李良先拘捕王玉海.對王玉海進行連夜突審.明天上午他要帶著李良一起去給市委書記匯報。
李良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已是六點十分了,他給周剛發了一個信息,周剛很快就回了,讓他帶人過去。于是,他帶著華磊和葉華,一同趕到玉泉北路.將車停在路口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后對葉華道:“你去把王玉海帶到車上來,就說有一個老板想買他的茶葉。”
葉華去了,不一會將王玉海帶了過來。
王玉海見是一輛警車.便站在車門邊不肯上車,問:“你們想干什么?”
周剛和華磊將他推上車。在車上,2Et,海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被周剛制止了。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李良從包里拿出一張拘捕證.道:“王玉海,你犯有謀殺和轉移尸體罪,你被逮捕了!”
回到局里,李良對周剛道:“你和小江立即趕到王玉海家.找一條藍色的掉了一顆紐扣的牛仔褲,在杜鵑別墅拾到的那枚紐扣很可能就是他的。”之后又對華磊和葉華道:“你們二人同我一起負責提審王玉海!”
在審訊室里,王玉海大喊冤枉,道:“你們有什么證據說我殺了人.我謀殺誰了?”
王玉海掙扎了一陣之后。突然安靜下來,在審訊室明亮的燈光下他的頭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珠,手也在微微地抖動。李良心里暗笑,對付這種人的辦法就是把別人犯的罪栽在他的頭上,他馬上就會露出破綻。如果你一味讓他交代問題,他就會說什么也不知道。
李良道:“王玉海,你不用喊冤枉,沒有確切證據我們不會隨便抓你的,從我們多方調查的證據顯示.杜鵑別墅陶雪的死和啟富公司的老板萬啟富的死都是你一人所為,你現在身負兩條命案,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王玉海抬起頭來,大聲喊道:“不!我沒有殺人,我是幫別人……”
華磊道:“你幫誰了.快說?”
王玉海額頭上的汗珠落了下來,他的頭耷拉下去,道:“我沒幫誰,我不知道!”
李良道:“王玉海,你不說實話誰也救不了你,你也不要指望有人來保你了,我們聽說你的生意做得不錯.而且你做的生意都是正當生意.但是你不該殺人啊……我還聽說你有個非常聰明的兒子……你好好想想吧。”李良說著站了起來,對華磊和葉華道:“我們走,讓他好好想想。”于是又對王玉海道:“王玉海,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告訴我們!”
不一會兒.周剛他們回來了,帶回了那條脫了一枚紐扣的牛仔褲,經過分析比對.與杜鵑別墅拾到的那枚紐扣相吻合。
十點半時.王玉海開始交代了——
十月二號那天晚上,姚昌星請我到家里吃飯.我就去了,那天舅舅也在家。吃晚飯時我們還喝了一瓶茅臺酒。吃過飯后,舅舅說:“玉海,你是我最信得過的人,出了事也只有你能幫助我們!”我見舅舅把話說得很沉重,就說:“舅舅,有什么事您就說吧。你的事就是外甥的事!”他說:“讓你表弟跟你說吧!”舅舅說完就進了他的臥室。當姚昌星把我領進一樓的儲藏室時,我見地上放著一個裝得鼓囊囊的麻袋,一只腳還露在外邊.我當時十分害怕.姚昌星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我,讓我幫他把尸體埋了!我只是幫助把尸體埋一下。別的我什么也沒做……
華磊問:“尸體埋哪了?”
王玉海道:“離這里八十公里的玉盤山下一個荒坡上。離下面進山的公路約一百米的地方。”
李良道:“陶雪是怎么死的,繼續交代!”
陶雪的死也是姚昌星事后把我叫去的。我記得大約是十一月二十號左右,夜里十一點多鐘,昌星把我叫去,他說他跟蹤陶雪,發現她給他戴了綠帽子,更可氣的是,她發現了萬啟富的事。而且還說萬啟富是老頭子和我們三個人共同殺死的,他氣昏了頭,一氣之下把她給掐死了!
李良道:“事實上他們并沒有爭吵。也不是用手掐死她的,而是在她的杯子里下了毒!”
王玉海道:“他是這么告訴我的。”
他繼續交代——
他要我幫他把尸體弄到杜鵑別墅里,說那里是她和情人睡覺的地方.死在那里正好可以掩蓋事實真相。凌晨兩點時,他讓我幫忙把尸體裝進麻袋里,抬到車上,運到杜鵑別墅。尸體是我從車上抱進去的。我和姚昌星都戴了手套,尸體從麻袋里拉出來時還是軟的。尸體平躺在床上,蓋好被子。姚昌星將她的頭發還梳理了一下。為了制造自殺的假象.姚昌星將帶來的開水瓶、杯子、梳子和小鏡子上都按上陶雪的指紋,還在桌子上放了一千元錢,他說萬一有人進來,拿了錢就不會報案.時間越長,案就越難破。我們出來時他用掃帚掃掉了進門時的腳印……
李良問:“裝尸體的麻袋你們放哪了?”
王玉海道:“回來時扔進路邊一個下水道里了。”
聽到這里。李良和參加審訊的警員們都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兩天后,姚昌星被逮捕。緊接著,姚慶林被“雙規”。
責任編輯 張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