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母親

一、發案

林蔭市公安局刑警隊長肖飛領著安健和蔡春天兩個刑警走進槐園小區時，已是晚上11點了。他們徑直來到四棟二單元三樓，那里早有一對夫婦在等候。剛剛就是他倆打了報警電話，稱自己四歲小兒在家里失蹤了，肖飛一行就是為此事而來。

女主人叫齊萍，一張保養得白凈亮麗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恐慌，她聲音顫抖地嘮叨著：“……我兒子小超不見了，在家里不見了，我在樓層找了，在小區也找了，就是不見他……小超，他會到哪里去呢?他才四歲，不可能走多遠的，他本應該睡著了，可他不見了……”

原來，齊萍夫婦的兒子韓小超今年四歲，胖乎乎的，非常可愛，也許是晚上受了涼，早上感覺不舒服，喂了一點藥丸，有所好轉。晚上齊萍早早地安排他睡下了，然后夫妻兩人外出散步，順便逛了逛超市。10點鐘，夫妻倆回到家，竟發現兒子不見了。

她丈夫韓衛國在旁喃喃道：“太奇怪了。我們找遍了小區的每一個角落，找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找到小超。不得已，就報了警。”肖飛皺著眉頭，問：“門鎖沒壞吧?”

齊萍說：“沒壞，鎖好好的。”

肖飛抬頭打量了一番客廳，客廳內長、短真皮沙發、紅木桌幾，墻上掛著大屏幕液晶彩電，還有DVD影碟機、高保真組合音響、冰箱、飲水機、電話等。顯而易見，這是一個富裕家庭。

肖飛跟著齊萍進了韓小超的房間。床上的被單被掀在一邊。地上雜亂地丟放著一些玩具，有變形金剛、小汽車、迪迦奧特曼、賽車、手槍等等，床底下有一雙可以發光的小旅游鞋。

肖飛仔細察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之處，隨后他進了韓衛國夫婦的臥室。臥室里，只見床上的被單落在地上，床單掀在一邊，枕頭丟在地上。床頭柜的抽屜被打開，衣柜里的衣服被翻了出來，拋得到處都是，房內一片狼藉。很顯然，有人在房間里尋找什么。

肖飛問：“丟失了什么值錢的東西嗎?”

韓衛國說：“還沒發現。家里肯定是進賊了，可他帶走我家小超干什么?”

這時，齊萍緊張地抓住韓衛國的胳膊，結結巴巴說道：“你說，咱家小超是不是被人……”被人……”

“啊——”韓衛國一激靈，訥訥地吐出兩個字：“綁——架——”

夫妻倆一時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肖飛此時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既然此人在尋找東西，可又未丟失什么，說明他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于是他抱走了韓小超。“綁架”，這一可怕的念頭在每個人的腦中閃現。綁架與勒索相連，“錢”，兇手的目的是為了錢，他企圖偷盜錢財，未得逞便起了歹心，綁架了小孩。

肖飛在衛生間和浴室里也沒有找到什么可疑線索，他轉身來到陽臺上。陽臺是封閉式的，外罩有不銹鋼防護罩，臺上有幾盆水仙花、仙人球。陽臺左側是空調架，上面是格力空調。肖飛發現空調棚架上有東西。他伸出手抓住，從不銹鋼條間縮回來。原來是兩個不銹鋼網格。他看清楚了這是冰箱內的網格架。可為什么會在這里?

肖飛忽然意識到什么，他轉身沖進了客廳，迅速直奔客廳角落的冰箱。這是一臺綠色環保冰箱，上層是凍冷飲用的，下層是保鮮水果用的。他抓住冰箱柜門，緩緩拉開，探頭看去，臉色頓變。眾人瞪眼望著，柜門敞開后全都大驚失色，只聽到齊萍無比凄厲地尖叫一聲，身體徐徐地倒了下去。韓衛國失魂落魄地撲了上去。一股稀薄的霧氣散了出來，韓小超屈縮在冰箱內，如同熟睡一般。

肖飛急忙抱出小孩，韓衛國沖過去，歇斯底里地搖晃著孩子。刑警安健抱著暈倒的齊萍，掐著人中穴。眾人忙成一團。

肖飛臉色鐵青，眉頭緊鎖，憑著他多年的經驗。知道這個孩子已經死了。但他沒有阻止眾人的搶救行動，只是輕輕嘆息一聲，俯下身去，在冰箱里拾起一張紙條，紙條上歪歪斜斜地寫著一個字——錢。

韓衛國臉色蒼白，伸手試探兒子的呼吸、脈搏、心跳，可是沒有一絲感覺。他是個醫生，他知道兒子已經是回天無力了。

肖飛電話召來了法醫。法醫面無表情勘完戶體，說：“小孩是被人掐死的，死亡時間在晚上9點左右。尸體上沒有其他傷害痕跡，除了脖頸上有青紫血瘀印，鼻孔有血污。小孩是在熟睡中被活活餡死的，致死時間很短，足見兇手殘忍毒辣。”

肖飛早已看出了致死原因，只不過通過法醫的口說出來更加令人信服。

一直待到韓衛國夫婦完全平靜下來，肖飛才開始了例行詢問。從詢問中得知他們家是今年年初才搬到槐園小區來的，韓衛國是市第二人民醫院骨科醫生。妻子齊萍原先也是該院的兒科醫生，三年前從醫院辭職在家當起了全職太太。

這時，安健在冰箱上意外地發現了一枚指節紋線，由于不甚清晰。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肖飛走過去，拿起放大鏡仔細察看一番，說：“是作案人的手套破了，露出了手指，對吧?”

安健點點頭，說：“是這樣，作案人的手套破了，露出了手指，手扶冰箱時，捺下了指節紋。”

這時候，肖飛心里一陣輕松，痕跡找到了，余下的工作就是以痕跡找人，案件的偵破也就水落石出了。可是，在刑事案件的實踐應用上，一般應用指紋，鮮有應用指節紋的。這指節紋靠得住嗎?安健心里不免有些擔憂。

肖飛拍拍他的肩，信心十足地說道：“從理論上說，指節紋和指紋具有同樣的穩定特征，而且這是作案人留在現場的唯一痕跡。所以，我相信只要正確分析檢驗。一定靠得住。”

安健聽了，再次點點頭。熟練地用“502”膠水熱熏法提取了那枚指節紋痕跡。最后，他把指節紋樣本拿在手里反復端詳，從遺留的部位確認是右手中指第二組指節紋。

二、指紋

槐園小區只有一條大門出入，大門口每天24小時都有值班的物業人員，大門上還安有攝像頭。肖飛特意詢問了當天值班的物業人員，他們都稱沒有看到可疑的外人出入。在當天的錄像帶上，肖飛和他們經仔細辨認，這一天進出小區的人確實都是小區內的住戶，沒有什么外人。如此，肖飛基本斷定殺害韓小超的兇手應是小區內人作的案。

第二天。肖飛把案件勘查情況向槐園小區物業公司領導作了匯報，因為要取得他們的支持，工作才好開展。肖飛說：“我們初步分析應該是小區內人作案，為了排除嫌疑，我們將提取小區內每一個18—40歲男性和女性的右手指紋。”

物業公司領導一聽，立馬答應積極配合，他們首先讓物業管理人員最先在安健拿來的取樣紙上捺下了自己的手指。接下來，幾個刑警在物業人員陪同下分別在中午和晚上時分把小區內100多個住戶的右手指紋取了來。

晚上。回到公安局，安健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拿著這100多份指紋樣本逐個比對，可令他失望的是，居然沒有一枚指節紋能和現場的對得上。

第二天，肖飛走進了安健的辦公室，看到他一臉的倦容和沮喪，肖飛知道，作案人沒有找出來。安健不放心地問道：“肖隊，有沒有漏取的?”

肖飛沉思著搖了搖頭，說：“沒有。全小區每一個符合條件的男性和女性指紋都取來了，每一份指紋樣本都有姓名，物業人員認真核實了姓名，沒有遺漏一個。”

說到這里，兩人沉默了。良久。肖飛不經意地說道：“會不會是你看花了眼，從你眼皮底下溜過去了?”

“看花了眼?”肖飛的這句話提醒了安健，憑自己的經驗是不會看花眼的，但是，誰又能保證沒有人耍花招，故意要自己看花眼呢?

安健重新坐下來，又開始對桌上的指紋樣本進行檢查。一個小時后，他驚喜地叫道：“這枚指紋有問題。”

肖飛趕緊走過來，問：“啥問題?”

安健說：“肖隊，我們要提取的是右手指紋，可這份指紋居然是左手指紋，昨夜我一直把這份左手指紋當成右手指紋在進行比對。現在。其他指紋都沒有問題，就是這枚有問題。”

肖飛拿過那份樣本一看，上面的姓名是萬纖纖，后面注明是槐園小區三棟一單元二樓，這是刑警蔡春天取來的。

肖飛立刻把蔡春天喊進屋，嚴肅地問道：“怎么回事?讓你取右手指紋，你怎么把這個人的左手指紋取了來?”

蔡春天拿過樣本一看。立刻想起來了。說：“昨天中午去找她捺手印時，我有些內急。就進了她家衛生間。從衛生間出來，她的手印已經全部捺好了，我就拿了來。”

肖飛沉思著說：“別人都捺了右手指紋，只有這個萬纖纖捺了左手，難道她不知道我們要提取的是右手指紋?這人肯定有問題，走，再去取一次樣。”

說完，三人出門上了一輛警車，直奔槐園小區。三人在物業人員帶領下。敲開了萬纖纖家的門。開門的正是萬纖纖，她一看到門口幾個人，不由愣了一下。

肖飛說：“對不起，昨天你的手印捺錯了，我們要提取的是右手指紋，可你捺了左手的。”

萬纖纖一聽，有些不自然地嘟嚷道：“那是你們沒說清楚，不能怪我。”

說話間，肖飛幾個人進了屋。肖飛一進屋。就把房內情況看了個清楚，這間房子和韓衛國那間一般大小。

安健拿出取樣紙在桌上攤開。萬纖纖顯得不耐煩地走到桌前，伸出了左手。安健立馬制止道：“對不起，你又錯了，請伸出你的右手。”

萬纖纖一聽，只得伸出右手在取樣紙上捺上了指紋。

安健待她捺完。拿起一看，立馬斷定作案人就是萬纖纖了。昨晚整整一夜，他都在研究從現場取來的指節紋樣本，那個樣本的特征。記得太清楚了，現在這個指節紋又清楚地擺在自己面前。安健一眼就認了出來。

肖飛從安健的眼神里已經看出指節紋對上了，眼前這個人就是作案人。他對蔡春天使了個眼色，蔡春天立馬出門去找韓衛國夫婦了。

三、擒兇

肖飛和安健對視一眼，肖飛轉過頭來，說：“萬纖纖，你涉嫌殺害韓小超，我們要帶走你。”

萬纖纖的臉霎時變了顏色，哆嗦道：“你、你說、說什么……”

肖飛說：“你就是殺害韓小超的兇手。對吧?”

萬纖纖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肖飛冷冷地笑了，他來回踱起了步。不再說話。這令萬纖纖很是不安。這時韓衛國與齊萍跟著蔡春天走了進來。兩人表情相當奇怪，都愣愣地看著萬纖纖。因為他們壓根就不認識這個女人。他們努力回憶著以往的生活中是否認識這樣一個女人，沒有，絕對沒有，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她。那她為什么要殺死韓小超?肖飛對他倆說：“韓先生，齊女士。你們倆認識她嗎?”

兩人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肖飛笑了笑，對萬纖纖說：“韓先生和他夫人既然都不認識你，那么，我想知道你的指節紋為什么會落在他們家的冰箱上?”

“啊——”萬纖纖驚駭地叫了聲，訥訥地說：“什、什么指節紋?我不懂。”

這時，安健接過話說：“你不懂，我來告訴你。你殺害韓小超時，戴了手套，可沒想到手套破了，在他家冰箱上留下了一枚指節紋。就是通過這枚指節紋讓我們找到了你。”

說完，安健把兩份指節紋樣紙揚了揚，說：“經鑒定，韓衛國家冰箱上那一枚指節紋就是你的。”

萬纖纖一聽，不由傻眼了。良久，才沮喪地說道：“早知道這樣，我就戴兩副手套，就不會留下痕跡了。”

肖飛哈哈大笑道：“你不要后悔沒有戴兩副手套，應該后悔不該去殺人。你偽裝得再好。只能是留下的痕跡不同罷了，我們照樣能找到你。就說你留下的那張紙吧!上面寫的那個‘錢’字，從字跡上看。已經寫了有一段時間了，可見你是早有預謀的，一直在等待時機。由此我推想，你這樣做的目的極可能與小孩的父母有關。”

旁邊的齊萍聽完肖飛的話，大吃一驚，可她還是沒能認出這個女人是誰。齊萍手握拳頭，沖著萬纖纖怒吼著，她恨不能上去狠狠揪打這個女人，咬她的肉，喝她的血。她不能自控地撲了過去，蔡春天攔住了她。齊萍悲痛欲絕地斥問：“你、你、你為什么要殺害我的兒子?”

萬纖纖怒視著齊萍，眼中充滿了仇恨，讓人不寒而栗，那眼光如同一股殺氣直逼齊萍，那情狀比齊萍有過之而無不及。齊萍不覺愣住了，她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么有這種反應。萬纖纖手指齊萍，咬牙切齒地說：“你——才是真正的殺人犯。”

“啊——”齊萍如墜云霧當中，迷惑不解。這個陌生女人的話是如此的荒唐，如此不可理喻，難道這是一場誤會?她認錯了人，于是殺錯了人?齊萍滿臉的驚詫疑惑，如果真是這樣，那真是大冤特冤。一旁的韓衛國呆呆地看著這一切，滿面疑云，不知所措。

萬纖纖的淚水順著面頰滾滾而下，她極力控制著自己，說：“姓齊的，你仔細看一看，你真的不認得我了?”齊萍疑惑地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良久，茫然地搖了搖頭。

萬纖纖冷笑一聲，說：“那好，我來喚起你的回憶。三年前的一天晚上。我三歲的女兒素素病了，我抱著她到市第二人民醫院兒科看病，給她看病診治的醫生就是你。你很認真地為她檢查了一番，認為沒多大問題，只是重感冒癥狀，于是開了一點藥，讓護士給她注射硫酸卡那霉素注射液。護士打完針后出去了。我抱著我的素素輕輕安慰著。讓她忘記疼痛。突然，我的素素煩躁起來，不斷掙扎，并且很痛苦地呻吟著。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發覺不對，不由驚恐地叫了起來。我抱著她直奔醫生室。當時你正在里面喝茶，我哭著叫著：‘醫生，醫生，我孩子怎么了?你快看看，快看看……’你急忙放下茶杯，安慰我說：‘沒什么，你不要著急。’緊接著，你迅速檢查她的呼吸、脈搏、眼睛。忽然臉色大變，沖著眾醫生護士大叫：“快、快、快，急救!急救!’頓時，醫生與護士忙成一團。但一切都遲了，十幾分鐘后，我的素素經搶救無效死亡……”

齊萍呆呆地看著這個女人，她想起來了，確實有這么回事。而且這起醫療事故是她心中永遠的疼。眼前這個女人不正是那個悲痛欲絕哭天搶地的女人嗎?齊萍終于想了起來，而且越來越清晰，是她，正是她。她喃喃地說道：“是你。是你……”

萬纖纖冷笑著說：“是我。想起來了吧!我的素素死在你的手上。一個愛說愛笑愛跳愛鬧的小孩就這樣變成了一個冰冷的死人，她死了，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這個殺人犯。事后，你不但不承擔事故責任。反而找了許多所謂的醫學理論來解脫自己，尋找各種借口敷衍了事。將一切責任推卸到我的素素身上。一條幼小的生命就這樣被你殺害了。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我的素素，我要為她報仇。我要讓你也嘗到失去親生骨肉的痛苦。現在你終于得到報應了。”

萬纖纖惡毒地笑了起來，同時伴隨著兩行熱淚，那聲音無比凄慘。竟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震撼不已。

四、真相

肖飛心情異常沉重。他輕聲問道：“萬纖纖，你能將你作案的具體情形說說嗎?”

萬纖纖微微點點頭。說：“這三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報仇的機會。今年年初，齊萍家搬到了槐園小區，我也用當初醫院賠償給我的錢在槐園小區買了一個套房，為的是方便接近她。后來我不斷尋找下手機會。卻一直沒找到。一直到那天晚上，大約八點不到的時候，我見他們夫婦出去了，卻沒帶著孩子。我斷定孩子是留在家中。這可是老天爺賜給我的好機會呀!于是我就在那天晚上開始了行動。我很輕易地打開了她家的門。”韓衛國疑惑不解，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打開我家房門的?”

萬纖纖冷笑道：“為了復仇。現在的我已經是開鎖專家了。”

韓衛國一愣，想追問下去，肖飛沖他輕輕搖搖手，他只得作罷。

萬纖纖接著說道：“我戴上手套，打著手電筒，摸了進去。那個小孩就躺在床上，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我的素素。我毫不猶豫伸出手，掐住了小孩的脖子，很快就掐死了他。”

這時候。齊萍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萬纖纖繼續說道：“掐死了她的孩子之后。我就開始制造各種偷盜假象，讓他們認為這是盜竊者所為。我想將小孩的尸體藏起來，他們回來后不見孩子，便以為是失蹤，或是被綁架，即使報警，警察的重點也會放在尋找孩子方面。我看了看房間，發現冰箱是個藏身的好地方，誰會想到孩子仍會留在房間里呢?我打開冰箱門。看到里面不適合，就抽出了里面的隔網。我想警察一定會很仔細，不能讓他們發現了隔網。我就將隔網放在陽臺防盜窗外的空調架上，然后將小孩放進冰箱內，最后將早已寫好的一張紙條放在里面。我想即使你們找到了小孩的尸體。看到這個‘錢’字。也會產生一種錯覺。會認為這一切與錢財有關，從而轉移你們的視線。在我取隔網的時候，手套劃破了，我也沒注意。在冰箱上留下了一枚指紋。昨天中午你們警察來我家取指紋。我趁警察上廁所之際。故意留下了自己的左手指紋，想以此蒙混過關，沒想到還是被你們看出了問題。或許這就是天意。”

肖飛聽完，嘆了一口氣，說：“我非常同情你的不幸，也和你一樣痛恨造成這起事故的責任者，可是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年。三年后的今天，你為什么使自己也變成了你所痛恨的那種人呢?孩子是無辜的。他才四歲呀!他的媽媽又是何等的悲痛。”

萬纖纖苦笑一聲，幽幽地說：“這些年來。素素無辜而死，丈夫為此和我離了婚，我所受的痛苦還不夠嗎?失去了素素，我的生命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什么，我殺的都是該殺之人。母債子還。這是千古以來的道理。”

突然，齊萍大笑起來，笑得極其痛苦，眾人無不驚愕地望著她。齊萍凄慘地說：“你殺了該殺的人?我的小超有什么錯?錯的是我。你孩子的死是我的責任，她是死在我的手中，我是殺人犯。可真正的內幕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是我心中永遠的疼呀!給你孩子注射的硫酸卡那霉素是假的，是假的呀!它的成分是用于全身麻醉的輔助藥物氯化琥珀膽堿。當時我和你一樣，根本就不知道這其中的內幕。事情發生后，調查組開始調查，可很快就中斷了，很快就有了事故分析報告。因為采購這批藥的幕后人就是我們醫院的院長。我和你一樣是無辜者、受害者。你知道嗎?在求學時，我就抱著一個志愿：一生一世為他人服務，救死扶傷。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下場。這些年來，我一直很內疚，備受良心的譴責。”

每一個人都看著齊萍，連萬纖纖也平靜下來。

齊萍聲淚俱下，接著說：“事發當天的下午，院長就把我叫到了院長辦公室，我進去時，他正在悠然地喝著茶。因為我不知情，所以很擔心，很害怕，也很沮喪。我想他會狠狠地罵我一頓，甚至會當即開除我，追究我的責任。但他沒有，他仍是滿面笑容，并且還起身為我倒了一杯茶，讓我坐下。我很納悶，愣愣地看著他。他說，你不必擔心，要放下包袱，好好工作。醫院里的幾個主要領導已經開會研究了，主要責任由醫院方面負責，只在醫院內部對你象征性地批評一下，你不會有什么事的。說完，他拿出一份資料給我，讓我看一看。說調查組來了。讓我按資料上面的回答。并且他還告訴我，他已經與市里某個主要領導及衛生局方面通了氣。我茫然地點點頭。幾天后我企圖了解事情原由，他們卻將我調出了小兒科。我被分配在藥品進購處工作，這是醫院最好的一個處室，我想他們這樣做是為了堵住我的嘴，在那里我終于明白了你孩子死亡的真正內幕。是因為他們采購的那批假藥，而且他們還在繼續干著這勾當，甚至企圖將我拉下水。兩個月后，我辭職了，回家當起了全職太太，一心一意照顧起我的兒子來。你說我是殺人犯?那么，那些為了金錢制假販假的人呢?那些為了索取藥品高額回扣的人呢?那些以權謀私暗中參加、支持非法分子生產、制造假藥的人呢?那些中飽私囊、草菅人命、官官相護的人呢?那些手中握著國家和人民給予的權力。卻無視老百姓死活的人呢?他們又是什么?我的小超死了，可這一切的一切他又有什么錯呢?”

說完，齊萍失聲痛哭。萬纖纖也哭了。兩位母親都在為自己失去的兒女慟哭著。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走動，只有哭聲、抽泣聲。良久，肖飛站了起來。宣布將萬纖纖帶走。蔡春天給萬纖纖戴上手銬。萬纖纖回頭看了看齊萍，低聲說了三個字：“對不起。”隨后，她被帶了出去。

責任編輯 張曦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