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讀懂中國的統計數字?

時寒冰

統計數字對從事經濟研究及其他經濟活動的人而言,就如同路標。如果路標本身出現了問題,被其引導的結果可能不堪設想,翻溝里也說不定。

如今我敢說,能夠真正讀懂中國統計數字的人沒有幾個。

我非常崇拜搞統計的人。他們神出鬼沒、出其不意、輾轉騰挪的高超技能,臉不紅心不跳地面對質疑時那雷打不動的心理素質,以及在對數據的解釋出現漏洞后又及時用新的補丁打上去的堅韌不拔、鍥而不舍的頑強精神,都常常令我在目瞪口呆之余,感慨不已:這或許就是中國經濟雖歷經各種危機而依然繁花似錦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統計局的同志們辛苦了!

我過去經常把讀不懂統計數字的原因,歸結到小學數學成績不好這一歷史遺留問題上。于是,我苦學數學,但即便如此我遇到統計數字的時候還是覺得很棘手。問題出在哪里呢?突然有一天,我開悟了:看不懂統計數據并非是數學知識欠缺,而源于不會看,或者說,方法不對。

比如,房價。國家統計局每個月會公布經濟運行數據,房價無論是環比還是同比,漲幅都小得可憐,0.1%、0.2%地漲,與民眾的感覺相距甚遠。有的城市從2009年年初至今,明明上漲已經超過了40%,一些樓盤漲幅甚至超過了50%、60%,但統計數字就是顯現不出來,任憑風吹浪打,巍然不動,以至于很多人產生了自我懷疑:難道是我感覺錯了?

我相信,有些領導最欣喜的一件事情就是設立了統計部門這個活寶。它常常以精確的數據殺人于無形,一遍遍地擊垮人們的神經末梢乃至整個感覺系統,最終拋棄自己的感覺而對那些統計數字頂禮膜拜。這種做法因威力巨大也傳到了民間。一些開發商如是效法,自己成立研究機構,專門生產和免費銷售各種數據,比如,“北京市每平方米的房價無論如何不會超過六千五百至七千元的價格區間”,問題是,在這個平均價位上你能找到哪怕一個樓盤嗎?

于是,我明白了小時候常常聽到的那句話:“學會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其實,學好數學一門就足夠了。學好數學,精通數字,不僅可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而且能夠富民強國。瞅準了,學好數學,一門頂兩門,房價不漲了,飯補稅收、水價天然氣連著漲價都不增加負擔了,工資年年都暴漲了,生活水平如芝麻節節升高了……學好數學,實惠,就是實惠!

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08年1月-10月全國商品房銷售情況顯示,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約為四萬四千七百二十三萬平方米,銷售額為一萬七千五百九十億元,兩者相除不難知道,每平方米商品房的平均價格約為三千九百三十三元。

再看看今年的。國家統計局發布的2009年1月-10月全國商品房銷售情況顯示,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為六萬六千三百六十八萬平方米,銷售額為三萬一千五百二十九億元,兩者相除,每平方米商品房的平均價格約為四千七百五十一元。

把這兩個結果比較一下,2009年1月-10月全國商品房價格比2008年同期,上漲了20.8%,雖然與您的感覺有些距離,但與您平常看到的數據相比,已經比較接近了。

當然,還有一種更直觀更簡單的看統計數據的方法。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09年1月-10月,全國商品房銷售面積增速為48.4%,而商品房銷售額的增速為79.2%,也就是說,全國購房者為增加的48.4%面積多付了79.2%的資金,房價只漲百分之零點幾對得上號嗎?——這種表面數據的比較雖然不夠嚴謹和準確(筆者前面介紹的計算方法是相對準確的),但至少比房價統計數據本身給你帶來的信息更真實、準確和簡單。

看懂統計數據需要懂得正確的方法,當然,有時候也不一定管用。比如,2007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修正之前的全國GDP增速是11.4%,但全國三十一個省區各省GDP增速全部都在11.4%之上,最低的新疆自治區也高達12%,其中,更有二十三個省的GDP增速高于13%,如果要算平均數,再怎么也在13%左右。

乖乖,錯這么多?明顯對不上了嗎?恭喜,說明大家思維都很正常,沒有被忽悠到溝里。想想看,這么大的差距,正常人都看出來了,統計部門的人就是吃泥巴長大的也該看出來了。果不其然,因為這些數據實在有點不像話了,統計部門做了修正,但修正后仍對不上,可惜統計部門不是修鞋的,遇到實在修不好的破鞋可以扔掉。于是,他們就很耐心地做了解釋,解釋得很專業很系統很完善,翻譯成白話文的意思就是:這種差錯總是難免的。

想想也是。我曾經聽說:某地官員開會,領導要求各區報明年GDP增長數字,最低的報6%,高的才7%。領導大怒曰:“奶奶的,抄我后路不是?!我向上面承諾9%,你們最低的只有6%,想把我拿下取而代之嗎?”領導說罷,泣不成聲,聽者莫不面面相覷、心驚肉跳、戰栗不止。第二天,所有上報的數字皆超過9%,長官破涕為笑,擦干口水說:“孺子可教也!”

所以,統計數字你看不懂,千萬不要自卑,說句實話,有些數字可能連統計部門自己也看不懂。道理很簡單:有些數字根本不是正常手段弄出來的,你非要哭著鬧著讀懂它,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了。其實,有些統計數字根本不用看,更不用當真。比如,每當統計部門公布工資增長多少多少后,許多人就會對照自己的腰包,覺得“被”增長了,很憤怒。其實,人家只統計了那些收入一直在默默增長的人,根本沒有下你的米,出于好意,為了鼓舞你的信心才把你算進去的,你著什么急?只當“被”流氓撞了一下腰吧。

OK,就用這種態度對待統計數字吧,你會突然發現:原來還是自己的感覺是最真實的,它勝過一切統計數據,那就任憑統計部門的人跳鋼管舞吧。套用今年春節某小品中的那句名言:老百姓永遠感謝你們,感謝你們八輩祖宗,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選自《金融界》】

題圖 / 失足 / 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