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狗白狗的問題

何一飛

黃狗白狗同屬一個主人。

黃狗身上不是純黃,額頭上有一圈白;白狗身上不是全白,額頭上有圈黃。這樣的狗,被稱作“黃金白銀”,民間俗話說“黃金白銀,富貴前程”,珍貴得很。很多人以為黃狗白狗是一窩生的狗兄狗弟,其實不然。它們是別人送給主人的,黃狗送在前,是老大,叫大黃;白狗送在后,是老弟,叫小白。

那天主人家里來了位重要的領導,喝過茶,吃罷酒,剩下就是聊天了。聊著聊著,領導問:“你不是養了兩條俗稱‘黃金白銀的狗嘛,一條叫黃狗,額頭上有圈白;一條叫白狗,額頭上有圈黃。”主人說:“是啊,這兩條狗,比親兄弟還親。”

領導說:“看看,看看有什么珍貴。”

“大黃。”主人叫著黃狗,主人說,“黃狗白狗公不離婆、秤不離砣一樣,我叫一聲黃狗,黃狗最多三分鐘內就會出現;只要黃狗出現了,白狗就會出現。”

可是過了半晌,大黃沒有出現,小白也沒出現。

“小白。”主人又叫白狗。白狗也沒出現,黃狗也不見蹤影。

往常都跟在身邊,跟得緊緊的,主人說:“今天跑哪兒去了?我去找找。”

“不要找了,看來是管理出了問題。”領導說,“管理是門大學問呀。”

領導走后,主人找了一圈,沒找著黃狗白狗。主人邊找邊想,領導說的管理出了問題是什么意思呢?主人琢磨了一陣,恍然大悟,心里佩服不已,領導就是領導,水平高。

黃狗白狗回來的時候,主人心里還窩著氣。主人就拿腳去踢黃狗,黃狗躲開了,呲著牙對著主人叫;白狗也給黃狗幫忙,呲著牙對著主人“汪汪汪”地叫,叫得比黃狗還兇。主人更氣了,娘的,老子一個單位的頭,管不好兩只畜牲,傳出去會給人笑死。心里發著狠,拿把掃帚就把黃狗白狗趕了出去。

黃狗白狗見主人生了氣,畏懼之心也上來了。主人不讓它們進門,兩只狗就規矩矩地守在主人家門口;主人進進出出,就獻上一副諂媚的神色。

第一天,黃狗白狗委屈地叫了一聲,主人不搭理它們,也不給它們喂食。

第二天,黃狗輕輕地咬了一下主人的左褲腿,白狗輕輕地咬了一下主人的右褲腿,主人還是不搭理它們,還是不給它們喂食。

第三天,主人去哪里,黃狗白狗就跟著主人去哪,踢也踢不走。主人踢,黃狗白狗任由主人踢,只是哀哀地叫幾聲。看到這情景,主人在心底笑了。主人知道,這還不夠,還要再燒兩把火。

第四天,主人叫一聲黃狗,黃狗立馬就來了精神,甩甩脖子,抖抖尾巴,親熱地攏了上來。白狗也要攏上來,主人一腳把它趕走了。主人丟給黃狗一塊肉,餓了幾天的黃狗叼上肉跑了開去,白狗想要吃點,黃狗呲牙咧嘴地把白狗趕走了。

第五天,主人叫了一聲小白,白狗立刻跑到主人跟前,轉了幾個圈撒了幾個歡。黃狗想要過來,看見主人對它提起的腳,知趣地走開了。主人丟給白狗一塊肉,比昨天給黃狗的那塊還大,白狗屁顛顛地叼著肉到一邊去了,還跟主人點了幾下頭,算是感謝。黃狗想從白狗嘴里討點,白狗呲牙咧嘴地把黃狗趕開了。

黃狗白狗再也不在一起了,而且好像上輩子就結了仇,這輩子沒還完一樣。黃狗追蝶,白狗就去捉鼠;白狗跟其他的狗打架,黃狗甚至在一邊給其他狗加油。不僅如此,黃狗白狗隔三差五也干一架,然后跑到主人那兒“汪汪汪”的,算是告狀。主人有時罵黃狗,安慰一下白狗;有時罵白狗,安慰一下黃狗。

主人出門,黃狗跟在左邊,白狗跟在右邊。路人遇到主人,紛紛說:“局長,你的狗好懂事啊。”

主人有次和其他部門的頭起了紛爭,就去給領導匯報。領導聽了并不答話,過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家黃狗白狗的問題解決了?”

主人說:“領導您英明,在您的指導下,黃狗白狗的問題解決了。”

“好好好,”領導說,“你很有悟性,說明我沒看錯人。”

主人說:“我祖宗八代都報答不了領導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那兩條狗人家都說是‘黃金白銀,富貴前程,我想把它們送給您。”

“我哪有時間養狗,”領導開玩笑說,“我呀,只管養人。”

【原載2010年第1期《百花園》】

題圖 / 配合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