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軒
小議深圳城市生與死,杜絕資源浪費
劉 軒
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加速,目前我國正進入城市更新的階段。人終有一死,但都相信自己的城市不朽。千百年來,如果不是戰亂、自然災害或其它不可抗力的沖擊,人們看見的城市總是生生不息,藉由物質的累積和精神的傳承,成為延續人類生產和生活的歷史載體。
然而,與人們的愿景有違的是,城市事實上也是個有機體,同樣有其生老病死的生命周期,只不過其時間更漫長,過程更復雜,超出了人短暫一生的視野。城市并不僅僅是個布滿街道和建筑的物理空間,它還糾集著世代繁衍的生命,以及由此派生出來的政治、經濟、文化、歷史的動蕩和郁結。
是生存,還是毀滅?城市的成長、衰老和亟待更新已經是大家的共識,但如何更新、如何再生卻爭論不休。在我看來,城市衰老是一個物化城市的概念,它把城市只等同于會變質發臭的食品、會失效制造意外的橡膠安全套和在風雨侵蝕下斑駁剝落的危墻,而把生活在其中有血有肉的人排除在外。這反映了建筑師的職業病,眼中只有鋼筋混凝土,腦中只有草圖和狂想;它也表達了建筑師在其執業實踐中的利益訴求,如果城市快速衰老,它的重建對建筑師的需要將更頻繁。
城市的首要目的是滿足人的需要,保障人的安全和權利。特別是當城市無法適應新的要求,面臨衰敗,需要尋找新的發展空間而要推行更新運動的時候,它更要聚焦于人——城市的居民身上。城市更新運動不像在迪拜填海造城那樣,可以滿足建筑師或城市規劃者對于“零城市”和“零語境”的自瀆,它不僅是對現有城市物理空間的重整,也是對各種社會資源進行再組織和重新分配的過程,將觸及不同利益集團在過去漫長時間內所形成的固有秩序。
在這種情況下,城市更新不僅伴隨著對抗,而且過度地浪費了地球資源。這是一種復雜的社會變革和沖突,在處理這類對抗的過程中,謹慎使用公共權力,平衡和協調不同階層的利益,讓他們在新的城市空間中安居樂業,能平等分享到在城市中的各種權利,進而對城市產生精神認同并履行市民義務。
最重要的是像每個國家一樣只有擁有資源,才可真正獲得永續的生命。
中國的改革開放自1978年始,至今已過三十年。在這三十年中,為了順應整個國家經濟結構從農業向工業,再向制造業、房地產業、服務業、文化和科技產業的轉移,城市化運動越演越烈。據中國國家統計局城市化進度的統計報告中可以看出,城市化已經變成國家語匯中一個重要的經濟指標,它一直向著更高的目標攀升。
由經濟戰略驅動的城市化運動不僅使城市成為最重要的生產性空間,也使越來越多的人口向城市聚集,城市必須不斷升級擴容,才能緩解其發展的壓力,它不僅鯨吞郊區和農村的土地,更要通過城市更新來重獲舊城的發展空間——前者引發農民的土地維權群體運動,后者則導致市民反對拆遷的個人抗爭。
2007年3月重慶的“史上最牛釘子戶”事件,是中國城市更新運動中不計其數的對抗事件之一。中國的城市更新運動對社區的摧毀,不僅在于把多年形成的傳統鄰里關系離散到城市的各個缺乏配套設施的安置區,更在于它在拆遷過程中對人與人之間正常精神紐帶和家庭倫理的切斷與瓦解。同時,中國的土地制度規定了農村土地為集體所有,這使得農民在遭遇自己的土地利益被侵害時還能糾結成群;但在城市,土地是國有的,人們只能各自為保護自己的私有財產而抗爭。
迎向推土機,在世界每個角落城市更新中的對抗運動都有發生。過去三十多年來是亞洲地區經濟大規模騰飛的時代,香港、臺灣比中國內地領先一步,躋身于亞洲經濟四小龍之列,其經濟的擴張、產業的調整和人口的膨脹不斷要求對城市空間進行重新洗牌,在這過程中發生對抗在所難免。
其實,美國在戰后二十多年來所推行的城市更新運動的經驗已經證明,以推土機暴政清拆貧民窟并不能根治城市的貧困。在被連根拔起后,貧民窟的人們會在城市的其它空間重新聚合,形成新的貧民窟;而不斷的清拆和驅逐會進一步拉大他們與主流社會的距離,加劇他們的對抗,以致釀成不可收拾的社會沖突。
而人類發明城市規劃這個專業,原本是希望它能對城市進行周密的規劃,從而能延長城市的壽命直至永恒,但不幸的是它常常被人們稱為城市的殺手。也難怪有人認為發展商們投入資金是為城市添磚加瓦,而歷史保護主義者則認為他們唯利是圖,抹殺城市的集體記憶并室息城市本來的活力;有人認為建筑師們是城市的建設者,但有人也批評他們耽于自己的夢想,把城市當成白板隨意刷改自己的設計,罔顧城市使用者的死活,難道兩者不可以并行不悖嗎?
其實,城市不僅有未來,而且更有過去。每一個生物都需要新陳代謝,一座城市也是如此,需要經歷不斷自我更新的過程。在快速工業化、追求效益的年代,城市生態變得無序,人們沉醉于城市環境大變樣的欣喜。而那些從悠遠的年代遺傳下來的記憶,正隱藏在舊風景之中,飄蕩在老地方的上空,一旦它們被完全抹去,一座城市便失去了歷史的痕跡,人類將會由此迷茫。諸如上海、深圳這樣的現代化的大都市,更新幾乎是馬不停蹄的,然而革新的同時又該如何安置那些深厚的歷史積淀呢?
“場所精神”凝聚建筑本身。文明與文化的傳承需要一個具象的載體,建筑是即可實現,帶著人類文明的發展印記,向我們訴說著歷史傳播著文化。日本東京大學鈴木博之教授曾經指出:建筑所處在的場所,要體現其“場所精神”。
中山岐江公園的場地原是中山著名的粵中造船廠,它的改造是一個著名的經典案例。設計者保留了早已被歲月侵蝕得面目全非的舊廠房和機器設備,而博物館、大同電影院、青少年棋類協會等建筑保持了原汁原味,顯得古意盎然。還能有什么新生事物比它們更有魅力呢?老人帶著孩子來到公園小憩,在真實的環境里向孩子講述著過去,文化的傳承輕松而美妙至極。
老建筑也會有新內涵。老建筑的價值不僅在于它蘊含著城市文化的內涵,就建筑的本質來說,不僅有藝術特色,至今還非常堅固,居住工作都可以,如同別具風韻的“商務酒店”。美國的SOHO區如今住著最有身份的人,房價是最貴的,藝術品位是最高的,舉辦的藝術展覽是最好的。房地產投資商花再大的價錢也買不來這個效果,紐約的一片老倉庫群卻做到了。這是文明的資本,這是文化的驕傲。在產生效益的同時,城市的改造投入也大大節約了成本。
三十年來,當人們居住與生活質量提升的同時,在創造就業機會與GDP增長的同時,城市在保護與發展中面臨許多現實的難題。目前,深圳城市化進程進入了關鍵時期,在經過了大規模的城市建設之后,人們禁不住反思:城市留給我們什么樣的歷史記憶?我們需要在什么樣的城市中生活?城市發展就意味著大拆大建嗎?舊城保護已經成為地方政府的重要議程。但是,舊城該保護什么?該放棄什么?城市傳統文化該如何保護?在保護與更新過程中,合理的尺度是什么?這些一直是社會密切關注的問題。
把握城市更新改造的分寸。目前我國是城市化現代化同步高速發展,同時人口眾多、密集,城市建設用地緊缺。深圳準備編制的城市更新總體規劃工作,在國內實屬創新。關于城市更新的總體規劃,首先要解決更新地的問題,哪里要更新。比如深圳這些城中村,到底是不是每個村、所有地方都要改造,必須找準哪些地方要改造,叫做“更新地”。
還有更新時,什么時候更新?如果更新時間定得不好會出現一些后遺癥,所以更新時定位要研究,哪個地方先更新,什么地方后更新,跟社會情況、經濟情況、周邊的情況有關。還有,更新的時間多長?對此千萬不能急功近利,而更新度的把握則一定要有一個長期的目標,而不是一個臨時決定,切不能過度超前,要符合實際情況。
用經濟視角來考慮城市更新。在建筑時間年限、物質形態之外,還要考慮經濟標準、社會標準、設施標準,特別社會學提到的學量,不同人口產生的社會、城市的問題。盲目地說城市更新,城市人口的疏解,是不切實際的,要考慮人均建筑總量能否承載經濟總量。
從空間目標的認識回到城市更新,如果判斷更新時機和對城市更新的評價,深圳必須考慮在空間不增加,用地不增長的情況下,如何使經濟社會更好地增長。城市更新必須是創造新的城市功能,讓社會復興,這才是更新的最終目的。城市的實質是社會,城市空間不過是社會的容器。城市改造不僅僅要關注以何種方式或是模式開展,更重要的是要關注居住在這一區域內人們的生活、工作、教育、醫療、文化等種種內容。
城市作為人類聚居的有機體,有著自己的生命周期,其發展進程遵循著產生、發展、興盛、衰退、更新的歷史規律。城市更新是每個城市發展都要面臨的問題,作為城市發展的代謝機能,它不斷改善著城市的結構和機能,以適應人類社會經濟的發展。
歸納之,城市的衰敗是城市發展過程中不可回避的一個問題,城市的更新重建也就成為市政當局的重要工作。面對城市衰敗,二戰后美國與歐洲采取截然不同的方法,其長期的影響也具有很大的不同,其成功的經驗值得我們學習,而慘痛的教訓更值得反思。近三十年來我國也開展了規模巨大的城市更新重建,我們正在重犯美國人的錯誤,而且問題也更為嚴重,其負面影響已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我們必須汲取前人的經驗,不能再犯前人的錯誤。
深圳出臺的城市更新辦法中提到了200平方公里的面積,在深圳,這件事太耐人尋味。因為,在三十年前,這里還都是農田村舍,三十年后,這里卻要大規模地搞城市更新了。顯然,發展太快了,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的新東西,現在看來已經是很“舊”了:舊村、舊城、舊工業區、舊商業區等等。要更新,而且要大規模更新。
因此,對于深圳的城市更新,特別是既有建筑的綠色改造提出一些設想借此予以探討和交流:一是新形勢下深圳城市更新理念的選擇,二是深圳既有建筑綠色改造的擔憂。
第一,新形勢下深圳城市更新理念的選擇。深圳是一個28年歷史的年輕城市,它既是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的窗口,也是中國近30年城市化進程的一個縮影,昔日的小漁村已經發展成為一個超過1000萬人口的大城市。
可以說,深圳用不到30年的時間走過了西方發達國家城市需要上百年時間經歷的發展歷程,因此深圳被譽為“一夜之城”,在創造這個奇跡的背后,深圳也不得不面臨城市更新的繁重任務,為此深圳市政府及有關部門先后制定和頒布了有關城市規劃——從原來的舊城改造到最新的城市更新辦法等一系列的規范性的文件。
目前城市更新正在由點到面逐步展開,可以預見,為了應對全球金融海嘯帶來的挑戰,在大力進行軌道交通的城市基礎設施和大運會場館工程建設的同時,城市更新將成為拉動經濟的又一個增長點。不過既尊重城市建設的發展規律又符合深圳實際的城市更新的科學理念是非常重要的。什么是指導深圳城市更新的科學理念呢?我認為至少應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以人為本的理念。以人為本是科學發展觀的基礎,也應該成為城市更新的基本價值觀,消滅貧困是西方發達國家最原始的動機,不斷提高人民群眾的居住水平和舒適度作為城市更新的一個基本的目標。
2、和諧社區的理念。在改善的過程當中要妥善處理各方面的利益關系,注重社區和諧,培養形成良好的社區文化和鄰里關系。
3、綠色建筑的理念。按照“四節二環?!本G色建筑的要求,將綠色改造納入城市中心改造的核心內容,在舊城改造的同時同步進行綠色改造,通過更新改造實現社區、環境、人居的根本改造。
4、經濟、環境、社會效益有機統一的理念。在考慮經濟效益的同時要兼顧環境和社會的效益,避免對環境造成重大的破壞,避免大拆大建。同時還要注重對歷史文物的保護,深圳是一個年輕的城市,但是也存在一些具有重要歷史價值的建筑,在改造過程當中必須進行充分的評估和有效的保護。
5、政府主導、市場運作、公眾參與的理念。引入社會資金,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通過公私合作進行改造是城市更新的一條基本的經驗,但由于節能環保、人本等理念的落實,在很大程度上屬于公共利益的范疇,難以通過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加以解決。因此必須發揮政府在其中的主導型作用,在改造過程當中還要增加公開的透明度和充分的參與度,充分聽取和尊重社會公眾的意見。
6、全壽命周期理念。我們在綠色改造過程當中可能要增加一些成本,但是如果我們用全壽命周期成本的理念來理解,就是小小的投入可以收到巨大的經濟和社會效益。
第二,深圳既有建筑綠色改造的擔憂。近年來深圳在建筑節能綠色建筑發展邁出了堅實的步伐,建立了全過程的綠色建筑的體系,按照目前的相關法律的制度,所有的新建筑執行建筑節能的強制性的標準已經基本上不成問題了。
但是除了新建建筑之外按全部建筑總量90%的既有建筑仍然是高能耗建筑,既有建筑不改造仍然無法完成國家的節能減排的任務,也不能實現建筑節能的根本目的。因此在保證增量建筑達到國家建筑節能標準的同時,啟動存量建筑的節能改造是勢在必行。
但是深圳這是被逼無奈,也是發展的必然,就像一個巨大的幼兒,已經長到三五歲,他有著比同類幼兒更強更大的能量,可還被捆在嬰兒的襁褓里,他怎么活得好?他無法擠占別人的地盤,無法延續三十年來中國城市慣常的外延式城市成長模式,那就走內涵式城市成長模式,在既有的已經經營了多年的成熟土地上搞深度開發,搞產業升級,搞空間高效利用,搞資源整合,這就是城市更新。不過,如何避免不必要的浪費,勢必可以從長計議。(本文作者為珠三角地產網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