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區域性的、地方性的市場和貿易,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從事這樣的交換活動的人,一般來說也不必是與生產活動截然分離的、獨立的商人階級,它也不需要大量的、獨立的商業資本,因而,那些人也不能被稱為近代意義上的商人階級,他們只是一邊生產,一邊銷售的“商販”——即所謂“販夫走卒”而已。
近代中國的行商和晉商,正是這樣一個既與生產活動相分離,又可以通過大規模的長途貿易把國內生產組織起來的商人階級,從而它才支持了大規模的海洋貿易和大陸貿易。晉商資本,首先就是指從事跨國長途貿易的大商業資本。
但是,盡管中國的信用機構誕生的并不比西方晚,盡管晉商擁有龐大的資本,并經營著為跨國長途貿易提供信用服務的匯兌網絡——我們還是必須指出:票號資本卻并不是近代西方意義上的銀行資本和金融資本。
那么,山西票號與西方的私人銀行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如果最簡單地回答這個問題,我的結論就是一盡管山西票號大規模地投資生產和貿易,但是它卻并不投資于戰爭。正因為它不為國家的戰爭行為提供借款,所以它也就不具有國家賦予的以國家稅收為抵押的發鈔權。而在一個帝國主義的時代,票號只是從生產和貿易中獲利發財,卻沒有從戰爭中獲利和發財,這是它最大的局限所在。而投資于戰爭卻是西方主要私人銀行經營的根本手段,在帝國主義時代,由于戰爭是最大的獲利工具,所以在這樣的時代,山西票號就完全不可能競爭過西方的私人銀行一所謂中國資產階級先天不足、力量弱小,我認為也只有從這個角度才能得到解釋。
近代中國為什么不能富國強兵呢?說穿了,一方面是國家財政確實捉襟見時,根本沒有錢投資在軍事和工業上,另一方面,西方列強也不允許中國把金融業與軍事工業結合起來,金融壟斷資本主義在徹底瓦解了清王朝的國家財政的同時,也使得清王朝借助國內融資振興軍事的能力歸于徹底的不可能。而對于山西票號而言,我們則可以說在一個帝國主義的時代,票號資本作為喪失了“戰爭投資”這個最大客戶的金融機構,其前途就是不言而喻的。電就是說,票號資本先是不能投資于國家的軍事自衛,隨后又被排除在經營戰爭借款和賠款之外,這樣它就幾乎喪失了帝國主義時代所有的“大宗業務”——在這個意義上,中國的票號資本顯然是被現代金融壟斷資本主義、或者說是被西方的金融壟斷所擊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