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博
(浙江工商大學,浙江 杭州 310018)
產業結構變化中的投資約束在任何國家和地區,任何發展時期都是存在的,只是約束強度不同而已。從各國經濟發展與結構變動的基本經驗看,甚至可以認為經濟發展過程本身就是產業體系在非均衡運動中不斷克服投資約束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各國的經濟增長受到國民經濟短線的限制,為了克服短線制約和經濟結構中的薄弱環節,提高產業結構均衡水平,可以對一個或幾個部門進行傾斜投資或重點建設,從而促進一些主導產業的優先增長。這一點在改革開放之前,我國的產業結構和投資結構的形成和變化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我國一開始走的是一條重工業主導型的非均衡增長道路。這是一條困難重重的道路,對于一個既無外援,而工業內部自我積累基礎又相當薄弱的落后農業國而言,如果沒有大規模的資金積累,就不可能有先導部門的優先發展,就不可能有大規模的技術進步,以及由先導部門的迅速成長所帶動的經濟起飛。如此,發展工業化所需要的巨額資金也只能主要來源于外部,也就必須在一定時期內壓低農民的生活必要消費來提高剩余的積累率,并把剩余轉移到需要優先發展的重工業等先導部門中。因而非均衡投資結構既是發展戰略取向的結果,又是我國傳統經濟體制的產物。它也只能主要依靠行政干預的集中計劃體制。
首先,要使有限的資源集中到國家手中,從整體利益出發的選擇偏好創造物質為前提,建立國家所有制,并在此基礎上實行實物計劃分配制度。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把有限的資源用在優先發展工業化需要的主導部門。據統計,1950—1979年,國家投資占投資總額平均比重為84%,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而各產業的形成及其結構狀態主要取決于中央的偏好,沒有任何其他可以左右產業結構的投資來源。
其次,要將農業部門的資源和剩余轉移到工業部門,也不能實行等價交換,因而市場體制沒有發揮作用的空間。不斷提高農村生產組織的公有化程度,就成為在保證農民基本生活前提下實行某些超經濟強制的必要選擇。
第三,要使中央的選擇偏好得到實現,就必須實行高度集中的計劃體制,具體而直接地向各部門下達各種必須完成的指令性指標,而要保證這些指標的實現,又必須借助行政的干預,將企業納入行政控制的軌道,同時,盡可能地限制他們的自發交易和市場活動,以免計劃受到市場的沖擊。因此,這種非均衡的投資結構在抑制價值規律要求的前提下,在低消費換來的高積累基礎上,通過外延投資的擴張而實現,也是以犧牲企業的微觀經濟效率為代價的。因而也并不符合商品經濟的客觀規律,不能保證資源的有效配置。
這一時期產業結構的變化完全是在國家的計劃下按著固定的步驟進行的,因此,投資約束主要表現在資金及技術方面的約束。
從1979年開始,伴隨著經濟體制的改革,投資體制也發生了重大的改革,可以分為以下幾個階段:
第一階段:1979—1983年,改革措施主要包括實行基本建設合同制、引進國外直接投資、征收“兩金”和建筑稅等,特別是實行基本建設“撥改貸”,是投資改革的關鍵一步,其目的是想通過資金的有償使用來約束投資主體,建立起投資的微觀約束機制。
第二階段:1984—1987年,從1984年起,隨著整個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投資體制改革開始觸及投資決策中的計劃和市場問題,形成了第二次改革的高潮。主要改革措施包括進一步提高地方政府的決策權,實行基本建設指導性計劃、工程建設招投標、推行建設項目投資包干責任制等,1987年又進一步下放了項目審批權,明確了企業投資自主權問題。
第三階段:1988—1993年,1988年的改革措施主要包括兩點,成立六大專業投資公司和實行“基本建設基金制”,成立六大投資公司的初衷是用經濟方法對投資進行管理,基金制是為了保證重點建設有穩定的資金來源,期間于1991年國家征收投資方向調節稅,是用經濟手段管理和引導全社會投資運行的又一次嘗試。
第四階段:1994年及以后,1994年是我國改革“全面推進、重點突破”的一年,投資體制改革是當年體改的重要內容之一,國家成立了6個投資公司,成立國家開發銀行,不久又成立了另外兩家政策性銀行,將政策性投融資與商業性投融資分離。改革的目的是為配合專業銀行“轉制”以及投融資按性質的合理分離,以正確評價商業銀行的績效和不同投資的效果。
改革使投資格局發生重大變化,具體表現在:
1.出現了投資主體多元化的局面。單一的中央政府投資主體格局已徹底打破,放權改革使地方政府、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成為直接投資的重要主體。
2.投資來源渠道多樣化。就國有經濟的投資而言,國家預算內資金的投資比例顯著下降,自籌投資開始占據絕對優勢。隨著證券市場的發展,企業直接融資的渠道進一步拓展,通過發行股票和企業債券,自籌投資的比重也越來越大。
3.投資使用責任軟化。在投資改革中,嘗試了國家投資有償使用、投資包干責任制、政府投資企業化經營的方法;從“撥改貸”到項目法人責任制、資本金制度,從一定意義上講,這些改革的初衷并沒有實現,其原因不僅是這些改革措施配制的缺陷,更主要是缺乏建立投資責任與約束的微觀基礎。沒有市場化的微觀基礎,想通過規章制度建立投資責任制是不可能的。投資約束機制不能建立,體現了單純進行體制改革設計的脆弱性。
4.投資管理間接化。雖然后來進一步采取縮小指令性計劃范疇,引入指導性計劃方式等措施,加強產業政策的引導作用,對能源、交通、建設基金增加投資方向調節稅,實行差別利率、新電新價等經濟杠桿,調節投資“注射”,收到了一定效果,但投資的計劃審批制度還沒有根本改變,新的投資宏觀調控體系還沒有最終形成。
回顧并分析伴隨著產業結構變化的投資結構演變的歷史不難發現,在我國產業結構優化過程中的投資約束主要是體制方面的。原有的計劃體制塑造了新中國成立后20多年非均衡的產業結構,應該說在這一階段計劃體制發揮了可以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但同時該體制暴露出的問題也是顯著的。追求最佳回報的投資主體的缺失使資金和資源不能有效地在產業之間得到分配,而產業結構完全由國家的偏好決定,產業之間也不存在以發展前景為標準爭奪有限資源的問題,因為投資由國家掌控,各個產業似乎也沒有動力去改進生產效率,為自己創造更好的投資機會。因此可以說,這個階段的產業結構變化是缺乏活力和激勵的,更像是在以一種無意識狀態進行完成固定格式的隨機行走。
而改革開放以后,市場化的浪潮和投資體制的改革使得產業結構的變化開始出現以競爭為基礎的良性發展萌芽。但我國的改革畢竟是漸進式的,以前私人的投資機會很少,即使有再大的利潤空間和無限美好的前景,銀行借不到資金,國家政策和體制的種種關卡,都是難以逾越的障礙。國有經濟利用了銀行大部分的資金和國家的資源,但由于缺乏激勵,大多國有企業虧損。而私人投資主體面對很好的投資機會和項目卻大都苦于沒有資金來源,而產業結構的優化和升級也就無從談起了,因此,體制因素對產業結構變化中的投資約束即使沒有100%也有90%以上的貢獻。
當然我國1978年以來,特別是近年來加大了改革的力度,強調利率市場化和投資主體法人化。而也只有投資主體自負盈虧,為自己的經營和運行承擔所有的風險和利益,只有投資資源的機會成本得到充分體現,利率在資金的市場價格中作為調節投資流向的一個主要杠桿,有限的社會資金和資源才能在市場競爭的調節下,在能夠得到最大回報的產業和部門之間得到合理而有效的配置。也只有這樣,國家再輔之以合理的產業政策,產業結構變化升級才能朝著健康穩定的方向不斷前進。
當然,除了體制因素,產業結構變化中的投資約束還有諸如資源供給制約因素、技術制約因素、宏觀調控方式因素等,但筆者認為體制因素是首要而且最重要的因素,歷史也對此提供了有力的支持。而如果體制方面的因素能夠得到有效克服,產業結構變化中的投資約束問題將不是那么嚴重,因為市場化的利率決定投資流向在配置資源方面本身就是非常有效率的,市場經濟發展的幾百年歷史證明市場是配置資源最有效的途徑。因此,以市場化的利率為導向的投資流向,再加上國家的產業政策,產業結構的變化會是良性而健康的。
通過回顧并分析我國的產業結構和投資結構的變化,得出市場化是必然選擇。在總的社會資源既定的前提下,產業結構變化中的投資約束問題也就成了有限資源在各個產業之間分配的問題,因而投資約束最小化的問題和投資流向最優化問題僅僅是同一枚硬幣的正反面。而以市場化的利率為主導的投資流向在資源配置方面的優越性是無可比擬的,而當社會資源在各個產業之間得到了有效的配置,就沒有必要把投資作為約束產業結構變化的罪魁禍首。因此,利率市場化是產業結構變化中的投資約束最小化問題的惟一穩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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