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木雕與現代歐式裝飾

■ 黃小明 by Huang Xiaoming

東陽木雕具有獨特的傳統工藝風格和濃郁的地方特色，是我國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作，堪稱中華民族的一大藝術瑰寶。論歷史，它誕生在一千多年前。論價值，它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有機結合在一起，始用于雕梁畫棟的建筑裝飾，后來隨著時代的不斷進步，演變成建筑裝飾木雕、家具和日用品雕飾木雕、陳設欣賞品木雕、宗教用品木雕等四大品類數千個花色品種的產業鏈。嘉慶、道光年間，數百名東陽木雕翹楚應征到北京故宮專門長期從事皇宮雕飾，并留下了不少震古鑠今的藝術精品，使東陽木雕名聲大振且飲譽全國。東陽木雕行業興盛不衰，穩健發展，在全國木雕藝術領域一枝獨秀，現在東陽從事木雕行業的達13.4萬人，工藝木雕、木雕古建筑裝飾營造和古典木雕紅木家具年產值達145.2億元。這其中最根本的一個原因，就是東陽傳統木雕將工藝美術與生活實用緊密結合，一直在不斷求新求異，不斷完善，不斷豐富內涵，以滿足市場需求，體現了濃郁的時代特色。

東陽木雕以構圖飽滿大氣、層次豐富細膩、圖像寫實傳神、做工精雕細刻、清秀典雅耐看、欣賞與實用完美結合的藝術風格在中國木雕藝術界獨樹一幟。東陽木雕這一實用工藝品與其他單純工藝欣賞品的木雕不同，由于兼有實用與欣賞的功能，故東陽木雕產業發展很快，市場占有份額越來越大，需求量巨大，前景廣闊。

東陽木雕在建筑裝飾中頗具特色，與人們的生活情趣融為一體，在室內既具實用性，又頗具裝飾功能，美化生活，且提升裝飾主體的品位。然而，必須在繼承的基礎上加以創新，才能求得發展。唯有創新才有生命力，唯有探索才更具活力。弘揚傳統東陽木雕，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必須與時俱進，踏著時代的節奏奮力前行。

由于中國與歐洲地區所處地域不同，生活習慣迥異，民族文化不一樣，審美情趣相距甚遠，室內裝飾也存在很大差異與分歧，數十年來無法求得有機結合。如何將東陽木雕文化與西方文化緊密結合在一起？如何把東陽木雕元素融入現代建筑之中？如何將東陽木雕的裝飾藝術特色與歐式裝飾的風格有機相融？這一直是東陽木雕藝人在裝飾中不斷探索的一大難題。

作為一名工藝美術大師，筆者從事東陽木雕藝術實踐30多年，積累了大量的理論知識和豐富的實踐經驗，成功裝飾了北京飯店、浙江人民大會堂、云南煙草公司亞太國際會議中心、云南中煙北京辦事處、宜興綠漪園大酒店、杭州雷峰塔、寧波海運集團辦公大樓等，或古樸典雅，或富麗堂皇，或典雅精致，無不反映了筆者對“傳統與現代、理想與現實、文化與價值”有機結合的執著追求。因此，這些作品既富民族傳統情感，又具現代人文氣息，不僅有鮮明的時代特征，而且有深厚的文化淵源。

近年來，筆者在承接云南昆明五星級酒店——翠湖賓館的室內裝飾業務后，因地制宜，廣泛吸收現代歐式建筑裝飾的特點，傾注大量心血，致力于探索東陽傳統木雕與現代歐式裝飾的有機結合，在總體藝術觀感和實用價值上，均獲得很大成功，受到不少黨和國家領導人、眾多中外游客的一致好評。就翠湖賓館的室內裝飾，筆者淺談一點東陽傳統木雕與現代歐式裝飾結合的成功做法與體會。

一、以全新的理念統籌整體裝飾風格，以個性設計創新彰顯東陽木雕藝術特色。

歐式室內裝飾與傳統東陽木雕裝飾風格有著很大的不同，審美上也存在很大差異。現代歐式裝飾以白色為基調，講究簡潔明快大方典雅。東陽木雕裝飾則以構圖飽滿莊重見長，其色彩以木材本色為主。將兩者有機地統一在一起，就必須在總體設計上大膽創新與探索。在統籌翠湖賓館的整體裝飾風格時，筆者就把著眼點放在中西文化相互滲透的結合點上，并將傳統東陽木雕的特色融入現代歐式裝飾之中，以全新的理念來統籌翠湖賓館的整體裝飾。

“奉獻木雕精品，裝飾現代生活，不斷追求完美藝術風格，體現傳統人文精髓，展示地域文化神韻，引領東陽木雕新潮”是新東陽木雕有限公司的理念，也是筆者多年來的奮斗方向。要把這一理念貫穿到翠湖賓館的裝飾之中，就必須把傳統東陽木雕的精髓與歐洲地域文化神韻結合在一起，充分融合中西特色。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其獨特的風格，才能成為東陽木雕裝飾的一件代表作。

目前，在國內的賓館裝飾中，大多采用字畫、照片點綴裝飾，千篇一律，大同小異，沒有特色可言。一些類似于概念酒店的，則采用裝飾畫的方式，以線條為主，無具體形象，簡約裝飾。如果翠湖賓館也采用概念式酒店或其他酒店的裝飾風格，那就形不成自己的特色，也體現不了“新東陽”的理念。為此，筆者大膽提出采用傳統東陽木雕的裝飾，將中西文化融合在一起進行統籌布局。這一理念得到業主的認可。“這裝飾定位很好，頗有創意。東陽木雕位于中國木雕之首，在傳統東陽木雕裝飾中融入西方文化的主要元素，則會相得益彰，錦上添花。”為此，在裝飾手法上，采取“中式西做”“古式今做”“西式中做”等大膽嘗試。如行政酒樓的大型隔斷采用了中式花格，以西式的排列方式布局，中心位置則以傳統的東陽木雕圖案加以點綴，收到了奪人眼球、中西合璧、恰到好處的效果。又如，將古畫圖案的局部運用到通道公共空間，采用將古畫的局部擴大化的方式加以處理，使之具有極強的現代視覺沖擊力，給人以置身古畫藝術氛圍之中、且耳目一新之感。因此，翠湖賓館的整體裝飾格調憑借個性設計創新，符合現代人的審美情趣，極大地彰顯了東陽木雕藝術特色，達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翠湖賓館裝飾完畢正式對外開放后，好評如潮，中外游客絡繹不絕。“沒有高檔次的東陽木雕裝飾，翠湖賓館就賣不到這么高的房價，也不可能有這么高的入住率。”

二、以創新的意識構思賓館風格，妥善處理整體與局部的關系，努力實現內容與形式的有機統一。

采用歐式風格，將傳統東陽木雕裝飾應用于賓館裝修，這本身就是一種大膽的創新和探索。在設計時，由于已有鮮明的主題概念，很快就確定了裝飾風格與基調。為實現賓館裝飾內容與形式的有機統一，所有形式服從內容的需要進行統籌安排，從而使得主題突出、特色鮮明。在整體的色系上采用代表歐式的高貴與優雅，線條的流暢運用，吊燈與墻紙的色彩相呼應，襯托出現代歐式裝飾的豪華與大氣。

如何做到賓館的局部與整體、靜態與動態的協調、統一呢？概括起來說，就是點、線與面的總體構成。這三者關系結合得如何，直接影響到賓館的整體裝飾效果。“點”在木雕裝飾中，如棚頂、壁飾、掛落、落地罩、屏風等這些東西看起來似乎不重要，但在整體建筑物中起到“畫龍點睛”的裝飾作用。因此，從總體設計要求出發，“點”必須“點”在恰到好處的位置上。“線”就是現代建筑物本身的直線結構。“面”就是建筑物內在的空間分隔效果。在翠湖賓館的木雕裝飾上，采用歐式現代風格，將點、線、面有機地揉合在一起，用木雕裝飾的手法，采用空間分隔法，把它分隔成幾個局部，同時又把許多千變萬化的木雕紋樣用直線木框組成幾個局部的整體，與建筑物本身直線結構相協調統一，使整個裝飾達到一個完美的整體感，構成一曲點、線、面和諧而有強烈節奏感的交響曲。

翠湖賓館內的幾件大型木雕作，不僅在題材上、造型語言上濃縮了西雙版納的自然風光，而且與室內空間形成了和諧共生，達到了現代木雕與現化裝飾水乳交融的藝術效果。翠湖賓館每個樓層的裝飾風格相對獨立，又與整體融為一體，這實際上就是將點、線、面進行完美組合，并體現在每個客房和包廂之中。在賓館外走廊兩邊的裝飾上，則全部采用東陽木雕深浮雕作品，利用裝飾雕塑語言表達東陽木雕的藝術特色。在每個樓層、通道、房間、包廂的裝飾上著重突出人與自然的過渡，極富穿透力，在外框與內板之間則采用墻紙裝裱，在色澤上與墻體基調相一致。

三、與環境相協調，民族特色與地方特色相融合，全方位彰顯東陽木雕在建筑空間的表現特質。

一個建筑物的室內裝飾，是一個生存環境、自然環境、旅游環境的綜合體。在翠湖賓館的木雕裝飾總體設計上，筆者重點考慮室內裝飾與環境的協調性問題。筆者將它放在昆明這個四季如春的旅游城市背景下加以構思，在與周邊環境有趣相融的大前提下，凸顯賓館小環境的個性。因此，當設計方案拿出來后，業主馬上表示滿意。

在賓館的裝飾上，既要體現民族特色，又要富有當今的時代氣息和地方特色。為此，筆者開拓創新，努力尋找具像與抽象的最佳結合點，以點帶線、面來進行布局裝修，這樣一來，其木雕裝飾顯得高格調、高品位，極大地提升了建筑裝飾藝術的檔次。其大型木雕落地屏風《情歸自然》，形象而生動地刻畫了西雙版納熱帶雨林秀麗的自然風光。雨林蔽天，氣根垂懸，群象嬉戲，竹樓掩映，集中表現出了傣族人民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悠閑自在。《云南印象》《翠英旭升》《春夏秋冬》等這些極富云南特色的藝術作品更使得翠湖賓館錦上添花，美不勝收。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說，“人在大地上詩意地棲居”，一語道出了人類對存在與居住環境的高度審美渴求。木雕工藝與建筑藝術緊密結合，互不可分。木雕的材質濃縮著來自農業文明深處的溫情。它的年輪、紋理、色澤等有著來自大自然與生命的原始感召力。東陽木雕溫和的特質對現代人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東陽木雕藝術有著強烈的傳統的文化品質，把木材材質及其自然信息、制作工藝及其美感等多方面的功能在建筑中立體地予以呈現。它在消弭人與建筑之間拉大的距離上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木質建筑材料已不是平常的材料，因為在此時已是經過雕刻的藝術作品，并承載了傳統文化的氣息。這傳統文化從現代藝術的角度來看，則是通過創作引進了傳統文化元素，它所構成的建筑木雕也成了既彌漫傳統氣息又能夠為更多現代人所接受的新形式的建筑木雕。所以，從整體裝飾效果上來看，翠湖賓館全方位地彰顯了東陽木雕在建筑空間表現的特質，能夠把詩意最大程度地帶到建筑表層，讓入住者在其間與建筑有著內心的對話，享受寧靜而美好的生活。這也正是筆者精心設計和致力追求的藝術效果。

四、中歐文化相互滲透，找準畫與雕之間的結合點，構成翠湖賓館藝術裝飾新亮點。

民族文化是一種民族生活的集中展現。經過長時間的融合演變，自然環境與人文環境在不同地方就勾勒出各民族不同特點的景觀。作為一名工藝美術大師，其創作宗旨就是如何把鮮活的時代氣息、深厚的民族文化與濃郁的地方特色最佳地融為一體。

昆明一年四季中外游客紛至沓來。由于翠湖賓館的接待對象是來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存在著不同的民族、信仰、文化、審美、職業等差異。因此，在翠湖賓館的裝飾過程中，筆者特別注重中歐文化相互間的滲透，最大限度地適應與滿足不同對象的差異需求，即在室內設計與裝飾中考慮到賓館在接待對象上的差異，以區分不同藝術裝飾的檔次、風格與地域特色，營造讓游客既有賓至如歸的親切感，又有異域文化與風格的新鮮感。這就需要立足于本民族文化的根基，在建筑裝飾中保持東陽木雕文化的特色與本質，同時吸引歐洲文化的營養，把它作為新的養料充實到東陽木雕文化中來。在每件作品中，講究線條的質感與美感，融合了繪畫語言與雕刻語言，力求達到繪畫與雕刻的天然合一。例如用雕塑語方加以表現的《花鳥圖》，與傳統的東陽木雕作品有很大不同，構圖不再豐滿，也不再面面俱到，而是突出花和鳥的局部，一只可愛的小鳥落在一片荷葉上，作品的著眼點十分清晰有力，讓人一目了然，給人以極強的視覺沖擊力。又如東陽木雕作品《憶江南》，按傳統的思維，“江南”應是小橋、流水、人家，筆者卻別出心裁，采用以山水為背景，僅選兩幢房子、半座橋，再加一點柳樹，給人以“意到而刀不到”的效果，給觀眾以一定的想象空間。這類作品，遠望去是一幅油畫，近看則是一件東陽木雕精品，實現了油畫與木雕之間的有機融合。這類作品，在翠湖賓館中占了相當的比例。因此，許多領導和書畫藝術界人士一走進來，第一感覺就是眼睛一亮，然后是細細看慢慢品，說：“這種藝術享受是任何一處別的高星級賓館無法享受到的。看到這些東陽木雕作品，居然有一種參觀畫展的美感。”

總之，裝飾翠湖賓館，筆者共采用了山水、古畫、花鳥、熱帶風情、詩畫、魚、動物、擺式、扇面等系列的600幅東陽木雕作品，16個樓層，每個樓層個性明顯，每件作品圖案不同，風格各異。在整個裝飾實踐中，筆者將傳統東陽木雕與現代歐式裝飾的有機結合進行了一次大膽嘗試，其成效十分明顯。可以說，東陽木雕裝飾不僅強化了建筑的形式美，更體現了人們在審美情趣和藝術追求中彰顯的內涵美，翠湖賓館因此成為體現形式美和文化內涵相結合的重要載體。在展示傳統東陽木雕上，它摒棄了造型上的繁縟，以其人性化的機能與極具藝術性的細致質地，更適合于同現代建筑藝術的結合。可以相信，這種能反映時代特色和現代人審美理想與精神價值的藝術新形式新載體必將發揚光大，以不斷改善生存環境并提升人們的生活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