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我就傻笑。笑完了就覺得,我就好像那棵傻傻等待遇見的傻傻的樹。
A 誰也不是誰的誰
我是個不勤奮不刻苦但還算認真善良的好女孩。于是我誠實地在日記里寫下:誰也不是誰的誰,更無法肆意忘記。當時我的確是那么覺得的,盡管現在覺得這兩句話湊在一起真的怪怪的。
寫下這句話時,我認為這是我自己悟出來的很有哲理的一句話。所以當我在言左的課桌上發現“誰也不是誰的誰”這七個深深刻下的字時,我就很庸俗地有了那么一種叫情竇初開的感覺。在滿滿的一片字中,我的眼就被那句話深深吸引。然后我立馬別過頭去,我被自己的那顆小小的莫名其妙的狂跳的心嚇倒了。
我想這是我十六年來第一次知道喜歡人。
在這之前,我還是過著不知所云而且波瀾不驚的平淡的校園生活。偶爾會突然寫一些自己也感覺不知所云的東西。
因為一句話喜歡一個人?你不信我也不信。或許只是一個契機讓我有理由這么做。于是我每日可以理所當然地想一想關于他的事。比如說,我指著言左桌上的一句話問身邊的小西:“三分感情七紛騙,為什么用這個‘紛’字?”“比較美嘛!”小西不屑道。那個,我當然知道。好歹我也是小學獲過作文競賽一等獎的“文學愛好者”,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多說說他而已。還有,“被窩是青春的墳墓”——這個我也知道,七堇年同學的書嘛。ANDSOON。
看著言左偶爾趴在桌上時留給我的孤單背影,以及他課桌上同樣會給我不知所云感覺的文字,年少的愛戀之情就那么在心里翻騰著。還有他安靜又略帶傷感的神態,就真的讓我心疼了。我承認我這樣的感情來得有些傻,但這就是我十六歲時突然體驗到的一種叫喜歡的感情,不是嗎?
B 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我有一本日記本,我把我不知所云的話以及我年少的愛都寫在了日記里,并且交給了老師。你是不是被嚇著了?其實沒事的,那個長得像湯婆婆的語文老太從不看學生交的日記內容。她規定每個星期我們必須要寫三篇日記交上去。我說過我不勤奮,但作業還是要交的啊。于是我就交上我的日記,每次都寫上三頁紙就可以了。
我放心地交出了我的秘密花園,很多次也都沒出問題。后來座位換啊換,我們組的語文組長的座位和言左的調到了一起。言左上課無聊,翻出了大家的日記來看。于是,我的秘密自然就不再是秘密了。
一天一個男生拍我的肩膀,我回頭。
他問:“你是不是喜歡言左啊?”
我臉紅了,我的表現很明顯嗎?我使勁搖頭:“怎么會呢?我哪有啊?”心想完了完了,一定是整天盯著言左看被人看出來了。
那男生笑起來:“可是你的日記里就是那么寫的啊,言左第一個看見的,還有假啊?”
我明白老鼠為什么要打地洞了,是為了留給我鉆啊。于是,我的臉就真的比那喜氣洋洋的太陽還要紅了。
后來小西也知道了,笑嘻嘻地對我說:“叆叇,怕什么羞?班里班外明確說喜歡言左的女生又不少!”
我真的很后悔,為什么要偷懶交私人日記當作業呢?我那朦朦朧朧羞于見人的愛戀,就這樣被大白于天下。我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最近幾天言左看見我就低頭。而我根本就不是個勇敢又直白的女生,我只是好隱藏內心洶涌的不安,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
高一對我這個頭腦不算發達的家伙來說,還是有些辛苦的。為了保住我初中時還算湊合的成績,我也很自覺地舍棄了一些用于玩以及發呆想言左的時間。
所以在我一邊哼著“啊……啊,黑貓警長,啊……啊,黑貓警長”一邊趕作業的日子里,那件有點小尷尬的事情也就被我理所當然地淡忘,高一的上學期也就理所當然地飛快走過。一個不長的寒假度過,我們又開學了。
C 不好意思,對不起
高一下學期,一來就調座位。這次,我被調到了言左的后面。這樣,對著他的背影發呆好像更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了。為了證明以前的小小事件,我和言左早已忘了。誰踩了誰的腳,干脆說聲“不好意思”,誰碰了誰的衣服,慢條斯理地補聲:“對不起”,或者叫誰傳下作業說“謝謝”啦。日子有什么波瀾有什么拘謹有什么了不起呢?
但是,我心里知道,我畢竟是不一樣了。做個鬼臉被言左看見了立馬臉紅,和同桌的女生你抱我我親你的被言左看見了立馬石化,甚至做個可愛的表情也要提防言左此刻回頭。這個時候的我多希望自己越文靜越溫柔越淑女越好,就像那棵笨樹:“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下午好渴,我稀里糊涂地打了瓶滾燙的開水回來,放在課桌上。水實在太燙,我實在是太渴,于是我打開杯蓋希望電風扇早點把水吹涼。一堂課進行了三十分鐘,言左的同桌回頭和我們正說著話呢,手一揮就把我那無辜的沒有蓋的水杯打倒,水嘩啦啦地淌了一課桌,淌了言左一身。
我立馬傻了,好在我的同桌眼疾手快地扶起水杯,但我那貼滿了懶洋洋以及蛋蛋貼畫容積500ml的水杯,早已將大半杯水無私地灑向大地、課桌……受害人言左指著那個花哨的水杯:“這是誰的啊?”我實在是很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對不起對不起,那是我的。”“怎么沒有蓋蓋子啊?”“水太燙了,我想讓它早點涼。”“可是沒蓋蓋子還是很燙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現在就蓋。”我把水杯蓋緊后塞進了桌肚里。塞之前我還是喝了一口,還是很燙。
這個春天,家門口的豌豆花長得特別漂亮,我天天開心地經過它們上學放學。只是那一天,我回家時卻意外發現豌豆花花瓣落了一地。后來媽媽告訴我那叫“謊花”。
媽媽說:“謊花不落豌豆怎么能長得好呢?”
D 誰是誰的誰的誰
那一天翻出我的日記本,我突然發現,那些關于言左的事,沒有幾件能和我扯上些關系。還有更多的,是不是只是我獨白我的自言自語我的單戀。
不記得是什么時候,在日記本上抄下了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當你走近/請你細聽/我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而當你終于無視地走過/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謊花不落豌豆怎么能長得好呢?
我的心在這一天突然就變得灰灰的了。
今天的雨好大,我看了看墻上掛的鐘,咬咬牙還是推起腳踏車就沖出了院門,不騎車我肯定遲到呢。
我左手撐起一把傘,右手扶著車頭,像一條在水中穿梭的單尾魚,飛快地騎,途經一家商場門口,我忽然停了下來。因為我聽到商場里的音響傳出了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的女聲:“誰是誰的誰的誰?誰為誰傷悲?誰是誰的誰的誰?誰為誰憔悴?……”
我是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也不知道歌詞是否聽錯。但我被那一聲又一聲的“誰是誰的誰的誰”弄得心口悶悶的,我的左腳撐在地上早就被雨水淋得透濕,還有褲子,還有頭發。一陣又一陣的大風吹過,我被雨水淋得像落湯雞了。
我干脆一直就這樣停著等那首歌唱完。
以前我以為“誰是誰的誰”這個問題只會出現在我的日記中和你的課桌上。
后來我在非主流照片上看到這句話,我在很多人的QQ空間里看到這句話,我也在歌里聽到了。可是那個傻傻的我,因為這樣一句傻傻的話,有了一段傻傻的單戀。
#9829;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