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聽過一個笑話: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你是娛記吧?那人本來樂呵呵,一聽這話立馬翻臉:誰娛記?你才是娛記你們全家才是娛記呢!由此可見“娛記”這個職業多么不招人待見。
我將這個笑話說給王晴聽,她正席地坐在我對面,一張棕色的美麗的臉,掩映在茂密的長發和香煙的霧氣里,讓人看不清表情。“做娛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低聲說。
王晴是一位娛記,在雜志上開設明星情感專欄,寫書出書。真不知道這個小妮子用了什么本事,讓那些一提到情感立刻云山霧罩起來的明星們在她面前紛紛掏心掏肺。
那就去打探一番吧———
北京扒了我的皮
在來北京之前,王晴一直生活在山東濟寧,家境殷實,父母寵愛,又因為文藝方面的才能,在學校里風頭出盡。那時她像一個任性、驕傲、目空一切的小公主,一丁點委屈也受不下。母親總是擔憂地說:“這孩子將來能干嘛呀,出去要飯都找不著門!”
讀高二的時候,王晴暗戀上了自己的班主任,那個溫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她竭盡全力要在他心里留下自己完美的影像。直到有一次,她的考試成績不知怎么出奇地差,她覺得自己破壞了那份完美,怎么補都是有缺憾的,她再也無法面對心儀的班主任了,于是想方設法要退學,整天在家里哭鬧,“我不行,我頭疼,我再去上學就會死掉!”父母無奈為她辦理了退學手續。
退學之后,王晴自作主張去了北京。只有18歲的她,從眾星捧月的小公主,變成了要為一日三餐奔波的外來妹。這個巨大轉變讓她在很長時間里緩不過勁兒來。
在一所私立大學的女生宿舍里,她租了一張床位安頓下來后,立即出去找工作。一開始找的是中介公司,給了人家300塊錢,得到的招聘信息卻全是假的,等她明白過來被騙了,錢包里已所剩無幾。她真急了,顧不上盛夏攝氏41度的高溫,穿著一雙劣質涼鞋,在大街上不停地走,不管遇見什么單位都要進去問問:“你們這里需要人嗎?”結果腳上被磨出了七個大水泡。
她干過許多工作:在一家三流報社打雜,每天拖地擦桌子,觀察哪位編輯的杯子空了,要眼明手快地給人家續茶……還曾在一家桑拿洗浴中心做迎賓小姐,穿著一件臟兮兮的紅緞子旗袍站在大門口,對每位客人彎下腰,甜甜地笑著說:“您好!歡迎光臨!請在這邊換拖鞋……”
有一次,王晴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遭遇色狼,那人拉著她要帶她回家,她大叫,那人舉起自行車砸她,她被砸倒在地,又站起來拼命跑,那人騎著自行車追……那天她和色狼在深夜的大街上周旋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安全逃脫。回到宿舍,她用被子蒙住全身,身體抖得帶動了整個床。
她躺了整整一個星期,發燒、頭疼。母親打電話給她,她還能笑出聲來,“我這邊挺好的,媽媽,我真慶幸來了北京……”在最難的時候,王晴也從未想過向家人尋求支援,沒想過回家,她要證明自己———這對她比什么都重要。
最難忍受的還不是生活上的苦,而是對未來的茫然,王晴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更懷疑自己有沒有能力達到那個位置。她最怕下雨天,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人感到分外無助、孤獨。
有一個下雨的晚上,她實在受不了,就跑到雨地里瘋走。當時她多么渴望能有一個朋友,有一個溫暖的去處,可是沒有。她走了兩個多小時,只得回來,回來又不敢開燈,怕燈亮時那一屋的清冷死寂讓自己不堪承受。只有站在陽臺上,看著別人家的燈火那么溫暖,卻似乎永遠和她隔著一層冰冷的雨幕。
她得了抑郁癥,整夜整夜失眠,不得不去看心理醫生。
那段疲于奔命的生活,那種萬劫不復的感覺,讓王晴在幾年之后想起,還是由衷地說:“北京教育了我,北京扒了我的皮———那層清高、浮躁、青澀的皮。”
這個娛記真叫牛
直到有一天,王晴一篇描寫夜晚聽音樂的感受的散文,被一家很有影響力的娛樂雜志的主編看中,邀請她加盟。所有的感覺、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激情,都因為這個契機紛紛復活,王晴陷入了一種狂熱的狀態。她當時的感覺是“這一回誰也甭想擋住我了”!
王晴做娛記的第一個任務是去采訪姜文。在北京郊區順義的一個跑馬場,姜文在那里參加影片《天地英雄》的新聞發布會。王晴趕到時,姜文正興致勃勃地打臺球,周圍站著一圈記者,一個個忐忑不安地尋找搭話的機會。她想也沒想沖著姜文就過去了,“您好。我是某某雜志的記者,想和您聊聊。”姜文擱下球桿說:“這好辦,你說,想在哪兒?”那天,王晴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姜文帶出了臺球室,惹得一幫娛記面面相覷:“那個女的是誰呀?”這件事后來常被雜志社的頭兒用來鞭策新記者:“看人家王晴,第一天上班就去采訪姜文了!”
王晴在這家雜志社迅速做出了成績,幾乎每一篇稿件都能引起讀者的熱烈反響,業內的人開始四處打聽:“這家伙是誰?”雜志社喜出望外,將開設明星情感專欄的重任交給了她。于是在她的筆下,明星們的情感纖毫畢現:溫情的、熱烈的、痛苦的……很多人問她:“你怎么得到的?得到他們的信任和傾訴?”她說:“態度決定一切,這個態度就是真誠。”
王晴最難忘的是采訪歌手辛欣,關于她和孫楠長達十年、卻最終勞燕分飛的戀情。她聽著聽著,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淚,然后辛欣哭了,攝影師哭了,在場所有人都哭了。
“常有人說我的態度不夠冷靜、職業,但是我在面對別人的傾訴時,永遠無法置身事外,也因此,每次采訪我都將自己弄得心力交瘁,累個半死。”或許就是這份不夠職業的善良、投入,讓王晴輕松地卸下了明星們的盔甲,并與許多人成為真摯的朋友。
讓王晴最有成就感的一次采訪是關于章子怡,做準備時,她就想該從哪個角度進入這個女子的內心,那些經歷、那些緋聞,早已被媒體不痛不癢地說濫了,沒勁。突然靈光一現,她想到用從A到Z,這二十六個字母打頭的二十六個感性詞語作為切入點———這樣也許不夠全面,但起碼比大家在一起說套話有意思。
采訪提綱送到章子怡手里,她說:“有挑戰!我喜歡!”結果那個下午,王晴和章子怡聊到了愛情、男人、性感、一夜情……章子怡聊得興起,一次次置經紀人的提醒于不顧,主動延長采訪時間,原定半小時的采訪變成了三個半小時。末了章子怡還意猶未盡:“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痛痛快快地說說心里話,哪天有機會咱們再聊。”
也會有不順利的時候。有時說好在某個酒吧拍片子,攝影師來了,化妝師來了,服裝到位了,明星到位了,結果酒吧老板突然翻臉不干了,把他們統統趕了出去。王晴帶著一幫人站在大街上,一邊發瘋似的打電話,聯絡新的拍攝地點;一邊還要小心翼翼安撫一刻千金的明星、沮喪的工作伙伴———誰都不能得罪,誰心里不痛快這次工作就可能做不好。
有時還會遇到采訪對象對她提那方面的要求,她總一口拒絕,人家說她:“你怎么不像娛記啊?娛記不都挺開放的嘛。”她呵呵一笑,“噢,您說的是那個妓啊,對不起,我聽錯了。”
在工作時,王晴總是一副干凈利落、風風火火、天塌下來也不變色的能干模樣,可是獨自一人時,她會自憐會委屈,也會嚎啕大哭,不過雨過天晴也來得快。
2009年,王晴以作家的身份簽約“摩登天空”。她的第一本書出版的新聞發布會上,許多明星前來捧場,讓在場的記者們感嘆:“從來都是記者捧明星的場,這回是明星捧記者的場,娛記做到這份兒上,太牛了!”
和愛情死磕到底
王晴原本的名字叫“王情”,算命的說她這名字取得不好———這輩子注定要和情糾纏不清。她不信這個邪,可是后來許許多多不得善終的情事,讓她將“情”改成了“晴”。
曾經有一個男人,大概在王晴讀小學的時候就開始喜歡她,默默喜歡了很多很多年。后來他結婚了,卻依然陷在這份無望的愛里,這讓他的妻子無法忍受,最終自殺身亡。王晴聽說了這個消息感到毛骨悚然:這就是愛情嗎?原來愛情是會死人的。
愛情雖然會死人,但也會很迷人———怎可能不去愛呢?王晴真正意義上的初戀是和一位作家,作家像愛自己一樣愛她,溫柔、沉默地承受著她瞬息萬變的性情,但這份濃厚的愛讓剛二十出頭的王晴感到窒息。
當有一天,作家對她說:“我想讓你做我的妻子。我在想,我用一生等你夠不夠?”她決絕地說:“我就像這個世界,是不會為你改變的,你以后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永遠都不要!”
掛掉電話,她伏在地毯上哭了,藍色的地毯被淚水洇成了黑色。
后來,王晴遇到了一位知名音樂人,是她的受訪者。他們相愛,他們可以接一整夜的吻,他們也說著相許終生的誓言,可“女人的天真永遠趕不上男人逃離的速度”。
事情是突然發生的:前一天晚上他們還坐在酒吧里,喝啤酒說情話,第二天,音樂人卻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電話無人接,手機不通,E-mail不回。王晴覺得羞辱、憤怒和絕望,她最終放棄了尋找他的努力,默默躲在家里收拾心靈的殘局。
只要有愛,就會有傷害———傷人或被傷,而王晴儼然一副愈愛愈勇、奮不顧身的架勢。“結束的時候好,就一切都是好的,我只要好的結局,我跟愛情死磕到底!”
“看電影的時候,全場靜極,就我一人嚎啕大哭;買一束鮮花,并不捧回家,而是踩在腳底下;和小孩爭一份冰淇淋,且比小孩先把眼淚弄出來;在陌生的城市,對一個路人說:‘請你喝咖啡,行么?’在大街上看到一個曾讓自己傷心的男人,什么話也不說,上去給他兩個耳刮子,又準又穩又狠……”
這是王晴書中的原話,是她幻想中的自己,活得肆意、真實、淋漓盡致……
《超級訪問》的主持人李靜說王晴:“這丫頭有好奇心,反傳統,身上有股現在很多女孩子都不具備的沖勁兒。看著吧,她準能折騰點事兒出來。”
那么,讓我們拭目以待吧。(未經作者許可,禁止轉載、改編和網摘)
(圖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編輯趙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