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好,那么美,我只想站在遠處默默看著你……
4在喧鬧人群中,她做了他的觀眾
認識他的時候,她正是青蔥得可以掐出水來的年華。
剛大學畢業的她,穿著牛仔褲T恤衫,不長的頭發扎成兩束,在肩膀上晃來晃去地去他所在的單位報到。
那天剛好是他最倒霉的一天,因為頭天晚上和朋友喝酒,差點誤了局長的大事。局長正給他訓話時,他老婆哭鬧著跑來單位告狀。局長指著他的鼻子嘆氣,他老婆哭哭啼啼,旁邊還有幾位正勸說的人,整個局長室亂糟糟的。
而她,在這熱鬧非凡的時候,撞進了辦公室,在吵吵鬧鬧的人群中當了一回觀眾。
他老婆被半勸半拉著出去,局長才留意到她。局長像想起了什么,沖仍站在一邊的他招手,“你過來?!彼麩o精打彩地走過來,斜望她一眼。她仿佛窺探了他的隱私一般,心虛地側退了一步。局長指著她,“這是新來的同事,安排在你們辦公室,你帶著去辦入職手續?!?/p>
“你好,以后就請多關照了?!彼焓执蛘泻?,他沒看見一般自顧自走出門去。她有點悻悻地收回手,急急地跟在他后面。
他到了辦公室,敲了敲一個女孩的桌面,用手指了她一下,就算把她托付了,然后一屁股坐在靠背椅上,把腳架上辦公桌,閉目養起神來。
她不由望向他,才發現他真是邋遢:頭發又長又亂,泛著油光,胡子拉碴,襯衫皺巴巴,磨砂的牛仔褲都快成土黃色的了,地上東一只西一只躺著的波鞋簡直是剛從泥水里趟過來的。她后腦勺都出汗了,以后要跟這樣的人共事,真可怕呀!
正式上班之后,他也不理會她,每天晚到早走,早上帶著一身的酒氣,在辦公室里懶懶地仰在椅子上,在南方的炎炎夏日里,時??此患路B穿幾天。
辦公室里的各位,都是埋頭各做各事。她幾次問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他們都叫她去問他??粗顷帤獬脸恋哪?,她每次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裝作從他身邊經過去倒水。
直到有一次,看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倆,她鼓足勇氣走過去,以高亢的聲音沖他說:“你到底什么意思,不給我安排活干,是不是看我不順眼?!?/p>
他睜開閉著的眼,有點迷惘地問:“你說什么?不干活還不好呀,你要喜歡干活一會跟我出去吧?!比缓罄^續打盹兒,剩她目瞪口呆在那里。她本來想大吵一架,出出怨氣,結果卻灰溜溜回了座位。
4邋遢無能的他,敏感正直的他
第一次跟他出去的所謂干活,其實是跟他去拍照片。他把摩托車開得飛快,在一些老巷里轉來轉去。她背著三角架,雙手緊緊抓著車座下的鐵架,閉著眼看都不敢看。
那天他們在那片老城區里轉了一天。他拍照片,她幫他買水,幫著遞換鏡頭……在他的相機屏幕上,她看到了他捕捉鏡頭的靈氣。
剛開始,她以為他是辦公室里的領導,后來才知他不過是一般人員。她初上班的時候領導剛好出差去了,所以局長才讓他先帶著她。
辦公室里的人不待見他,也不排斥他,任他我行我素。什么時候局長一個電話,就把他叫去干活了,寫講話稿,寫總結,寫宣傳稿,拍宣傳照片……新人新豬肉,她從一開始便成了他使喚的丫頭,跟著他四處跑。
混熟了之后,才發現他和她印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敏感細致,愛憎分明,有正義感,對利益看得很淡泊。雖然個性里的自由散漫、驕傲執著令他在愛情與事業中都受到阻礙,他也自得其樂。愛情不能溫飽,而工作只為溫飽。
他老婆時不時會上單位鬧一場,要離婚,但要他給一筆錢。他不搭理,任由老婆鬧完消失不見。
同事背地里說:就他那邋遢樣,跟他一起生活也真是痛苦。看到她常跟他混在一起,就有好事的人在她耳邊吹風,歷數他的不是,更強調他還是已婚人士,雖然老婆跑了,但婚還沒離。同時,難免有關于他們的八卦傳來傳去。
有時,她會把大家的話轉給他聽,他總是笑著,什么都不說。她實在忍不住,某天對他說:過不下去就離婚吧!他從包里掏出存折打開,拍在桌上,她看到存折上最后一個數是十位數。
他喝酒,她有時也跟著一起去。喝得半醉了,他就講他的故事,她也講她的故事。他說她的故事太平淡,枯燥無味呀,等她熬到他的年紀了,故事就會跟他的一樣精彩了。喝得半醉了,他們就搖搖晃晃地在深夜無人的小巷里閑逛,大聲說話,大聲唱歌。有人推窗罵人,他就拖著她飛快地逃跑,經常停下很久了,都沒想起放開彼此的手。她的心,總會在那時跳幾跳。
4他終于重新開始,只是不再有她
一天半夜,他的朋友給她打電話,說他醉了酒,在酒吧里不愿回家,嘴里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她趕到酒吧,看到爛醉的他。他的朋友終于看到救星般,把他移交給了她就溜走了。
“回去吧!”她拉他,他卻喃喃地說著話:“我不會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你也不能喜歡我,我們就做一輩子比愛更重要的朋友,好不好?好不好?”她掙脫開他,“好的,好的?!彼鋈欢ǘǖ乜粗?,把嘴壓在她顫抖的唇上,仿佛用盡了一生的深情。她的淚水,流進了嘴里,品嘗著咸澀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怎樣把他弄回家的,在他那亂糟糟狗窩般的家里,他吐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把他弄睡下,再把房間收拾了一下,她坐在床邊,看他沉睡時的臉,頭發被她往后撥,露出寬闊的額頭,雕塑般高挺的鼻子讓臉很有立體感,沒有亂蓬蓬的頭發,他看起來很帥。
她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淪陷了,但是,他們之間有永遠都跨不過去的鴻溝。他可以給她任何他所有的東西,但不包括愛情。她像他了解自己一樣了解他。她在他額上深深印了個吻,然后輕手輕腳離開。在她關上門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了下來。
他們仍舊一起上班,一起出去,無論公事還是私事,偶爾也一起大街小巷地游蕩。他仍舊吊兒郎當,不修邊幅,只是關于他們的八卦,風傳了多年之后,已經沒有新的故事可供人娛樂,于是,他們也就被八卦遺忘了。
若干年后,她已經成熟得如樹上的果子,一碰便會掉下來。親人們天天在電話里追著詢問她的感情問題。她開始相親,一個一個地看著,談著,平平淡淡,沒滋沒味,可有可無地掛著。有受不了的人離開了,又有新的人到來,最后,終于有一個人,執著地守在她的身邊。
她對他說:我要結婚了。他說:恭喜。她伸出手,他遲疑了一下,握住了,一直握著。她看著他,心里想:只要他說一句,說一句留下,她便能為他拋棄所有,跟著他天涯海角。可他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一直握著,很久很久,然后忽然放開。
后來,她知道了在她結婚的那天,他找人借了十萬元,把拖了很多年的婚離掉了。
(編輯趙瑩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