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或許也曾有樹桿上的疤痕引起過你的注意吧?或許你會為自己很強的發現能力和想象力而沾沾自喜吧?但你有想過怎么去更好地表現出來嗎?你有把這種發現與想象進行結合而升華嗎?本期,讓我們一起來體味謝榮光通過“攝畫”作品來表達想法呈現社會問題的意識。
攝畫風格早已有之。在2007年《數碼攝影》首屆“尋找中國數碼攝影師”活動中,華熔提交的一組關于《三國演義》的攝畫作品曾獲得二等獎。當時評委對這組作品褒獎有加,對攝影師華熔能用十年時間來創作一組作品給予充分肯定,但畢竟是攝影比賽,標準需要被公認,素材主體要求是攝影師拍攝而得,所以作者最后與大獎擦肩而過。談及為什么用攝畫來表現,攝影師華熔也提及了攝影創作的困境:想表現一種想法,光有想法還很難完成,必須要找到合適的素材。
這里,讓我們看到了攝影創作面臨的另一個困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當你有了成熟想法要去實現時,也只能“看天吃飯”,但誰又會知道老天下一刻會給你什么臉色看?
這是攝影的痛處,也是攝影難以深入的原因所在。就此,我們的思緒回到本期攝影師謝榮光的攝影創作上來。攝畫是怎樣一種形式?怎么拍怎么畫?拍什么畫什么?攝、畫各占到什么比例?
從作品PS技巧而言,這組作品確實還不夠成熟,這些摳圖、羽化、上色等小技巧,即使在影友眼里也只是毛毛雨、小意思的事情。但一幅作品之所以能稱之為藝術品,就在于它所具有的靈性,在于作品中作者所表現出來的藝術天賦。這是被很多影友所忽略的,甚至是更多想拍出藝術作品的攝影師們最為欠缺的。
既然是天賦使然,后期能夠改善嗎?能,當然能,答案是肯定的,藝術也是講修養的。你沒聽說過“每個兒童都是藝術家”這一說法嗎?——你不防以兒童的心態向生活問知。多問個為什么,并更多一份思考。
至于拍什么,若以藝術作品為標準當然要尋找不同。那么是拍美的還是要拍丑的呢?著名美學大師朱光潛這樣論述:藝術中的美丑與自然中的美丑完全是兩回事。從前藝術家大半都怕用丑材料,近來藝術家才知道融自然丑于藝術美,可以使美者更見其美。
采訪中提到的立體派代表人物畢加索的畫作便是個很好的例子。他作品中為什么總是橫七豎八的人物肢體、變異的臉型,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但無疑,他的作品是成功的。在素材之外,有形式的高度統一,從而使作品臻于完美。
攝、畫各占到什么比例?這個問題應該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如果是一位攝影愛好者,他肯定更希望看到作品拍攝的成份多一些、攝影鏡頭感多保留幾分。而作為畫家,他可能并不在意這是攝影作品還是已經改變成為其他藝術形式的作品。這讓我再次聯想到作者的一個疑問——“一定讓人看到真實的地方才是攝影,看不到的就不是攝影嗎?”或許作者便是介于攝影人與畫家之間,既對攝影有感情,同時也對攝畫這種影像藝術感興趣的一個群體吧。作者的心,平衡于攝影與繪畫之間,而他的理念,是意在讓你看到作品深層的意義。
《數碼攝影》:因看了作品和圖說,讓我對您所從事的職業產生了好奇。這種攝畫的風格也有一些攝影師在探索,但能將思想性、社會性問題融入其中,并通過藝術形式表現表現的,可謂鳳毛麟角。
謝:我原來是農業機械行業的工程師,現在已經退休了。
《數碼攝影》:好像您從事過的職業與攝影沒有太大關系,為什么會深入地來探索攝畫這種攝影風格?
謝:我很早以前也玩過攝影,不專業。印象中早期攝影師記錄類作品還很難進入藝術市場,現在再拿起相機時,對這種記錄式拍攝也就提不起興趣了。人像攝影、觀念攝影中的那種擺拍,我也不善長。風光攝影大量的、重復的、沒有新意的雷同東西太多了,但又很難突破。舉個例子:西方傳統的人體繪畫,表現得已經非常完美了,為什么現代派不繼續跟進,因為很難突破了。所以我選擇了這種表現人的內心世界的創意攝影。
《數碼攝影》:抽象的思想用具像的形式來表現,技術上如何實現?
謝:我最先選擇的拍攝素材是樹,并用這種鮮活的形象來表現。為什么呢,因為冬天葉子都落光了,原來的生存面貌、“肢體語言”便會一目了然地顯現出來。我覺得它是如何展現軀干、如何生長的,表現出來都很有意義。特別是現在城市建設注重綠化美化,工人每年都會鋸掉大量猛長的樹枝。結下的疤痕,會形成一種有意思的細節,有的形象會很有意蘊,很震撼人。我雖然也喜歡大的場景,但更在意這種細節的形象,它表現出的是一種生命的頑強。
《數碼攝影》:《聚焦心靈真實》這個系列,心靈看不見,如何去觸摸?
謝:細節可以觸摸。細節能夠觸動和激發我的想象,引發拍攝的初衷。特別是當我看這些被鋸掉了再生長的疤痕,能引起我心靈上的共鳴,所以我拍了大量老樹的疤痕,南方很多城市我都去拍過了,路邊上的一些老樹,每年鋸,每年都長,人要求按照人的方式生長,樹也倔犟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生長,所以能形成一些發人深思的細節形象,很吸引人。
《數碼攝影》:真實感如何保留?
謝:相機和鏡頭的發明是模擬人的眼睛去再現真實,而人眼構造的近大遠小透視按照真實測量實際上是錯誤的,只是現在人們習慣接受罷了。這也是我在攝影道路上走向抽象心靈探索的原因之一。心靈真實在什么地方呢,又看不到。但看不到的東西不一定不真實。我個人是這樣理解的。
另一方面,我認為作品也不一定非要刻意保留其拍攝的真實感,抽象為純粹表現心靈的攝影作品同樣可以登上藝術的殿堂。藝術的本質離不開創作主題的“傾向性”流露和表現,而記錄類的攝影作品由于拍攝對象難以隨心,常常限制主題思想情感的淋漓發揮。
《數碼攝影》:這個話題我們可以自己去思考,是“真實地”或者說是純粹地去記錄,還是去記錄真實。
謝:照片中必須記錄下外界物理世界的場景和細節才是真實的嗎?這種記錄真實在我這里可能并不重要。保留細節也好,不保留也好,最重要的是怎樣去表現這種細節。這幾年的探索中,可能是受傳統攝影的影響,開始我也是想留下某些外界物理性的真實細節,但最近我感覺這是個誤區——一定讓人看到真實的地方才是攝影,看不到的就不是攝影嗎?難到利用攝影的素材,通過PS后期處理出來的作品就不是攝影的嗎?它還是利用攝影的一些基本手段,只是沒有留下過多的過程和“腳步”而已。因為不管方法如何,最重要的是目的和效果。
《數碼攝影》:攝影應該只是手段,PS過重的作品應該稱之為影像作品。我個人還是更喜歡選出的這些有鏡頭表現細節、有真實感的作品。這些作品的形象很吸引人,作品的思想性也有了,但如何才能做到不自說自話呢,讓別人能看得懂、悟得出作品中表達的思想呢?
謝:實事求是地講,在拍一些作品時,我并未想好去表達什么思想。就如《畢加索》這幅作品,改了多次,剛開始時,只覺得作品像一個人,但沒有想做畢加索,因為一個細節——“帽子”下面像有一只手,可能是因為靈感吧,就聯想到了畫家畢加索的形象。畢加索是立體派的創始人,喜歡畫側面的臉,并經常畫些非常規的肢體。因為畢加索一生擁有過很多女性,所以我又在他身上適合的位置加入兩位女性的容貌。我就是想把畢加索這么一個神奇、充滿天分的人,通過它作品中各種定性的符號,并以飄忽不定的光線渲染表現出來。我特別注重表現他的眼睛,一種深邃的眼神,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是看了這顆樹才想制作《畢加索》的,我比較注重自己的心靈,而且制作時一定要利用靈感捕捉到的信息。
《數碼攝影》:靈性重要還是前期拍攝更重要?
謝:雙方都很重要,缺一不可。如果前期拍攝觸動不了你,你還拍它做什么呢?其實,拍攝素材也有重要用途。
《數碼攝影》:像《冬天的故事》里面描繪的蕭瑟寒冷的季節,有情人抱團取暖,但卻總有落單。這些作品中的象征和寓意是戲仿名畫中的情節,還是根據素材自己創造出來的?
謝:這是我們揚州瘦湖邊上的一棵樹,當時我看到它,胸中涌現出一種莫名的蒼涼。樹枝像一個彎曲向上的爪子,表現出一種昂然的生命力,深深地觸動了我。而上面隱隱約約的形象,讓我靈魂深處產生了共鳴,聯想到了冬天有寒冷、孤獨、痛苦,當然也有與希望、憧憬和愛情相吻和的成份,所以我就在里面加了三個人物,并很快就把這幅作品做了出來。這種靈感的發想,可能并不具邏輯性,但它表現出一種人對美好憧憬的合理性,以及心靈都會有沒落、沮喪的心情這種共通情感的合理性。《冬天的故事》就是這樣創作出來的。
《數碼攝影》:看您的作品真是感覺萬物皆有靈性,缺少的只是發現的眼睛。您認為發現重要還是想象更重要?
謝:想象就像美的事物一樣,它需要加法。就像一朵鮮花,它自身是感受不到自己的美的。但人為什么能感受到美,因為人有想象。客觀的美一方面來講是存在的,但美是依靠于心靈的想象,人內心是需要這種美的。花,觸發、喚起了你心靈的憧憬和想象,它能激起我們大腦高速的想象活動,在這種活動中,包含了你的諸多心理需要,所以我認為美的事物不是屬于外界的,它來自于心靈,因為它摻和了很多你的聯想成份。
《數碼攝影》:因為涉及到心理活動,既會有陽光的地方,也會有陰暗的方面。像《相戀》、《欲望》、《樹上的女人》這些心靈的描繪你是如何把握的?
謝:我們先說《欲望》吧,著名的心理學家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論》,將意識劃分為意識、潛意識以及下面的性欲望。欲望是一種科學的分析,每個人都有,我們不應刻意隱瞞和躲避。每個人都會被各種欲望所纏繞,但有些情況下我們應該學會克制、掙脫欲望。
我認為在所有生命體中,除了欲望外,還有更強的動力在起支配作用。從無機物到有機物,從無生命到有生命,從低級生命到高級生命間都有共通的地方,如基本元素都差不多相同等。在我們心靈深處,這種基本元素物質所形成的某種原始合力一直沒有被證明過,但我相信是有的。而我國古代天人合一的哲學也早就印證了這種高深的境界。
人有理性,理性是什么,就是用來抵抗和改變各種誘惑,當然也包括對一些鮮美活力的壓抑。
《數碼攝影》:品味,有高低之分、好壞之別,得看攝影師如何來把握。
謝:像同性戀這個話題,我只是反映了這么一個社會狀態,將其呈現在大家面前。實際上可能還有更深的層面,它可能是同性戀,也可能是更高的狀態,表現了人類的親和性,所以我的作品也沒有明確地表達,更多的思考留給讀者。
《數碼攝影》:你的其他作品希望是多重涵義還是想有明確意旨?
謝:我想多義性是現代藝術作品的共同特點。你表現心靈的東西,肯定會具有不確定性,你打開現代西方繪畫或藝術史,會發現它呈現出來的都是一種不確定的意義,它可能會讓人產生多種想象,往往作者想表現的和讀者所領悟的存在很大的差異性。
《數碼攝影》:你的每一幅作品都配有一段文字介紹,不知這段文字是環境配音還是主導?
謝:我最初并未直接寫出來,但在中國攝影在線陳偉陸的建議下,便將這種最初的創作意識結合起來,總結出來,使思想理論化。但我覺得這種文字性的東西可能并不準確,因為心靈的意向本身具有多義性,難以語言表達,但作為一種探索性的攝影,寫出來讓大家參考吧。
《數碼攝影》:這些通過作品呈現出來的同性戀、欲望、遺忘、自閉等被忽略的人的心理問題、種種集體無意識的社會問題,您是如何發現并提煉出來的?
謝:我感覺要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攝影師,他必須要做一個有良知的人。“人之初,性本善”,沒有愛心你就難以發現一些令人感動的細節形象。作品中那些樹上的結疤形象,就好像都在向我申訴,向我吟唱。人都會同情弱小者,把作品這樣表現算是一種類比,我以此來提醒大家,啟示社會。但作品也有不足,正如網友所說“圖解”的味道太濃。
《數碼攝影》:您打算如何繼續深入下去?
謝:我感覺能引起你感觸的肯定是你熟悉的東西,特別是人的形象,人是最容易引起關注的。萬物人為主,而人以心靈為主。我想我會堅定地走表現心靈的路,我認為攝影可以走向藝術的殿堂。攝影不應該全部都是對外部社會的記錄,它應該是多樣的,攝影可以用來純粹表現情感,表現好了,它就是一件藝術品。藝術史上曾有過大量流派,我并不感興趣追逐哪個流派,而是希望努力把心靈的東西很深地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