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此刻,我愿意一個人守候。
晚餐。米香。一些句子。零星小雪——最小的灰白蝴蝶,飛累了,溫柔落地。遠方很不同吧,我不知道遠方有誰有什么,好像夜晚降臨整個世界。先是溫柔灰色,枯枝的顏色,之后揉進去一些紫,深秋的玫瑰香葡萄那樣的顏色,之后藍,藍黑,黑。
我的手,使樹枝
在你的腰上
開花
這樣一些莫名的句子自己來,就像這會兒真的有款款慢行的女子,纏繞腰間有多情的手和冬天依然明艷的小朵薔薇。
有時間跟我說說卡弗吧。記得《好事一小件》,把這個短句子用到我自己做的一些小事上,用到親愛的同伴那兒:萍萍說起班里的一個男孩子有些寂寞,他喜愛并鉆研歐洲歷史哲學,似乎什么都知道,同學們叫他“百科全書”——大概也《百科全書》一樣豐富一樣寂寞,幾乎沒有人可以談話。萍萍通過在大學哲學系供職的學生家長聯絡到讀研的哲學系學生,約好跟“全書”男孩子聊天。聊一個周末的上午。
他笑了。萍萍笑著說。萍萍只跟我說這樣的小事,就像她會悄悄放一枝勿忘我在我的桌上,還有淺藍牽牛花,還有我們都愛吃的東西。
我說:好事一小件。
萍萍接近完美地上了展示課,之后要說說上課思路什么的。阿磊幫她收拾多媒體設備,臨下講臺,輕輕敲敲麥克。又一件。阿磊要喝我的茶,很一般的“桂花烏龍”。我說:你有那么好的鐵觀音啊。
他說:這么好的不多了,留下你喝。
而每個星期五下午都勞累,累到嘴唇發灰——連續四節課,不得喘息。我們“青鳥”話劇社的孩子真愛話劇,認真看名劇,用心排練小品。接近下課,旁邊“西點軍校”的“西點”出爐了,鄧楨總會第一時間跑過來,給我嘗新鮮的曲奇餅、水果蛋糕……
昨天我的書里夾一枝藿香,來自廈門一個荒涼公園的角落。瘦弱女孩,不好好讀書,眼睛不敢看任何一個近處的人。斜著眼,似乎對旁邊的什么有興趣。尤其老師,當老師這種可怕的人走近的時候,她會顫抖。我一般不突然靠近她,先讓她看到笑,之后再慢慢跟她說與學習沒有關系的話。即使她依然懶洋洋的,我還是把這一枝經過幾個月還散發藥香的小花送給她。
我一直相信:花朵的力量。
許多植物
許多動物
在石塊和水中
迎風生長,即使嚴冬
這樣的句子也來,我不知道是誰的。偶然在哪里讀過當時沒覺得記下了,夜晚來臨的時候,它們慢慢浮起,親切宛如己出。
知道得多些,更多些。關于朋友,關于每天遇見的孩子們。
一個讓我特別“頭疼”的男孩兒。我知道了他的往事,就不再頭疼了,換成心疼。因為頑劣,大冬天只穿小褲衩罰站一夜,發燒欲死。在寄宿學校。他從此不再信任,只跟自己的小兔子筆袋玩,管它叫“兒子”。我說:當我孫子吧讓它,好不好。
他說:好。
上課前問候他兒子。今天他好嗎,乖不乖?
您孫子啊,挺乖的,嘿嘿。
那個入學時灰蒙蒙的孩子,眼睛明亮了一些……還有,一直不笑的病孩子今天不再用拐杖,跟同學下樓了。看到小光寫她的文字哭了。黑發鬢鬢,撩起遮住小臉兒的頭發,有淚珠,也有甜美的笑。
使一顆心免于心碎。送迷路的知更鳥回家。
如果可以,去做吧:好事一小件。一小件。
卡弗小說里那個蛋糕店師傅說:吃一點吧,吃點東西是好的……
(作者單位:山東大學附屬中學語文教研室)
責任編輯趙靄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