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美術學院的高才生、著名國畫大師、“定向爆破”繪畫方法的創始人、受到美術理論家和美術學院教授稱許的藝術新秀……這一系列的光環,都曾經屬于一個叫程明道的中年人,然而,如今這一切都被他的一個新頭銜所玷污,那就是——騙子。2009年8月9日,程明道因涉嫌詐騙78萬余元被警方抓獲。程明道發達時,曾坐擁上千萬財產。如此聲名顯赫的國畫家,為何會犯下詐騙罪而鋃鐺入獄,將盛譽毀于一旦呢?
專家斂財有道
1965年9月29日,程明道出生在遼寧省黑山縣,他自幼喜愛繪畫。1981年,程明道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程明道苦鉆國畫,出色的學業使他有幸被一位國畫泰斗、中央美術學院教授收為弟子。
程明道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魯迅美術學院工作。但他后來沒有選擇當年“天之驕子”服從國家分配的中規中矩的道路,而是選擇了一條獨自探索“藝術真諦”的艱難流浪之路,成為一名流浪畫家。從80年代開始他就浪跡天涯,北京、廣西、湖北、武漢、江蘇……他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在繪畫方面還真闖出了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程明道一心想獨創一套自己的畫技出來一鳴驚人。經過多次實驗,程明道創造性地找到了一種獨特的繪畫運墨方法。2003年,不少南京市民都注意到這樣一條新聞:南京畫家繪巨圖挑戰吉尼斯紀錄。這條新聞的主人公就是程明道。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的項目一直是各地媒體的焦點,程明道選準了這一“新聞點”,決定畫出一張世界上最長的圖畫,題材是萬里長江。他在南京市六合區某廠租用了一問400平方米的空置廠房,又弄來了百張宣紙和上百公斤的墨,各種型號的筆50多支,拉開了架勢。
程明道要畫的這幅長500米、寬2.15米的《長江萬里圖》果然吸引了媒體的目光,他赤腳站在丈八宣紙上,揮毫潑墨,4名助手鋪紙、調墨交替在他身邊忙碌著的一幕,讓圍觀者都贊嘆不已。據當時的媒體報道,他的助手這樣形容程明道的沖擊紀錄過程:“開筆10天來,程明道先生過著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每天3盒煙,半斤多牛肉、礦泉水、餅干是主食。白天大量時間思考,每晚10時到次日凌晨4時是他揮毫創作的高峰。”這幅被評論家稱為“大氣勢、大境界”的恢宏巨作,打破了國畫作品的世界紀錄,被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全。一名癡迷于藝術的畫家形象就此在人們心中定格。
由于程明道自稱是畫壇泰斗的入室弟子,本來國畫畫得不錯的他戴著這一光環,再加上媒體對他用巨幅作品沖擊吉尼斯世界紀錄的報道。便迅速以一名知名畫家的身份闖入了“藝術圈”。程明道的山水畫漸漸聲名鵲起,在市場上從每平方尺1000元漸漸升到5000元以上。
程明道不僅畫功了得,而且很會炒作自己。當地不少美術理論家、美術學院的教授和藝術評論家應邀出席程明道策劃的座談會,對程明道的水墨畫以及他獨創的繪畫技法進行了高度的評價。隨著頭上的光環和周圍的贊揚聲越來越多,程明道的交往圈子飛速擴大。媒體也推波助瀾,開始稱程明道為國畫大師。程明道借機將自己在繪畫界的“光輝歷程”和作畫的場景制作了一張光碟,到處發放,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經過一系列包裝和炒作,程明道的知名度迅速提高。2006年,隨著收藏熱在中國的迅速崛起,程明道應邀走上了江浙幾家電視臺的鑒寶節目,被稱為“國畫鑒定專家”。
2006年3月1日,在江蘇一家電視臺文物鑒定現場。一名女藏友拿出一幅八大山人的藏品。程明道對這幅畫作大加贊賞,最終鑒定為真品,并估出120萬元的高價。電視機前的觀眾無不為之咂舌,但其中貓膩卻無人知情。此時的程明道已經想到了一條發財之路,他嫌畫畫賣錢發財太慢,試圖借著電視臺這個平臺。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并將自己收藏的藏品高價拋售。這名女藏友其實是程明道的女朋友,而那幅八大山人的真品是程明道以40萬的價錢收藏的。這次他估出120萬的高價,就是想借機高價拋售。
第二天,一位溫州老板找到程明道的女朋友。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以110萬的高價將程明道的那幅八大山人的作品買了下來,僅此一筆,程明道凈賺70萬。
一炮打響,程明道借著“國畫鑒定專家”的名義,不擇手段地做起了自己的斂財之夢。名氣外傳后,經常有全國各地的收藏者慕名而來找他購買國畫作品以及他的藏品。程明道也開始利用購買者對自己的信任,趁機高價兜售自己的那些真假未辨的藏品。到2007年,45歲的程明道已經擁有上千萬的財產。
女友卷走財產
雖然程明道年過40仍未娶妻,但女朋友卻是走馬燈似地換。雖然這些女孩子被程明道玩弄了感情,但程明道會用金錢封住女孩子的嘴。
2007年2月。程明道在一次接受采訪的過程中,認識了南京一家報社的女記者黃遠昕。在程明道的追求下,仰慕程明道才華的黃遠昕很快成為其女友。程明道看中了黃遠昕記者的身份,決定和她一起賺錢,他將黃遠昕哄得團團轉,甚至以和黃遠昕結婚為借口,要求黃遠昕幫他賺錢。他們商定,由黃遠昕利用報紙平臺宣傳炒作程明道及其藏品,所得收益,兩人平分。
2007年4月,在南京的一家報紙上,黃遠昕撰文描寫了國畫大師程明道如何在國外花費重金購得著名國畫家石濤流失海外畫作的驚險過程,將程明道的形象拔高到愛國的高度。后來這幅程明道僅用50萬購得的石濤畫作被一位香港老板以140萬買走。程明道和黃遠昕足足賺了90萬。后來,程明道又故技重演,自己當專家評委,在電視節目中將其收藏的齊白石老人的一幅價值40萬的畫作賣出了70萬的高價。
事實上,如果僅僅將程明道當作一名國畫家來看待,他還算得上名副其實,但在鑒別國畫方面,他也只是略懂皮毛,談不上專家。然而,喜愛收藏的人們被程明道身上的國畫大師的袁皮蒙蔽了。
2007年9月,曾以140萬購得程明道收藏的石濤作品的香港老板再次登門,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香港老板這次來是找程明道算賬的。原來,香港老板購得石濤的作品后,回去向朋友炫耀,其朋友中有一位也是研究國畫的。經過甄別,朋友發現這幅石濤的畫作是贗品,而且經過調查發現,該幅畫的原畫根本就沒有在海外流失的相關資料。香港老板親自跑到北京,請故宮博物館的國畫專家進行甄別,最后被一致鑒定為贗品。
香港老板立即帶領保鏢來找程明道算賬,要求程明道雙倍返還買畫的錢,否則不僅將其送到公安局,而且還要請媒體曝光其丑惡嘴臉。
程明道明白,此時他的聲譽比金錢更重要,他最終答應賠償給香港老板280萬。
然而,程明道借機炒作、高價兜售贗品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了。一時間,發現上當的人紛紛打來電話譴責程明道,并要求退還從他手中購買的藏品。有一次,兩位藏友拿著從程明道手中購買的藏品要求退貨,程明道說:“行內的規矩你們難道不懂嗎?賣給你們的東西是真品,一個愿賣一個愿買,我并沒有欺騙你們。你要說我借機炒作抬高藏品身價,這只能怪你們自己眼光有問題。貨我是絕不會退的。”
兩位藏友咽不下心中的怨氣,對囂張的程明道大打出手。派出所接到報警后出面調解,但因藏友動手在前,程明道賣的藏品又是真貨,民警只是警告了雙方后就放了他們。但這件事情還是被媒體記者知道了,經過報道,程明道的形象再次下滑。
這兩起事件對程明道的打擊非常大,回到家里,程明道也沒有得到女友黃遠昕的片言安慰,黃遠昕還經常嘲笑他“原來是個騙子”。她感嘆自己把寶押在程明道身上押錯了,本來以為自己找了個“鉆石王老五”,哪知道遇到個水貨大師。
心頭的壓力無處排遣,2008年3月,程明道決定去澳門旅游散心。在澳門,他走進一家賭場小賭了一把,竟然贏了50多萬,這讓他開始迷戀上了賭博,每個星期都要去澳門賭一把。他的表現,被內地一個專為地下賭場拉客的女人蕭萌萌發現了,于是,蕭萌萌借機套近乎,甚至對程明道以身相許。蕭萌萌的出現,讓正處于重壓之下的程明道找到了一種心理釋壓的方式:去地下賭場賭博!
從2008年5月開始,幾乎每隔半個月,程明道就會在蕭萌萌的陪伴下,坐飛機去廣東,到地下賭場賭博。
在程明道看來,賭場的刺激是一種最好的放松方式,但是,他渾然不知自己已經陷入蕭萌萌設下的圈套,雖然他有時候也贏錢,但許多時候都是以輸結局,從10萬到50萬再到100萬、200萬……
到2008年12月,不到一年的功夫,擁有千萬財產的程明道竟然輸光了數百萬的積蓄。直到此時,程明道才相信,賭場是一個獅子大張口的吞錢地獄!
程明道越是輸,越不想收手。他想,一定要把輸掉的錢贏回來。可是。他越陷越深……很快,所有的積蓄全部輸了個精光!
程明道就變賣藏品,他把價值150萬的藏品,以80萬的低價處理掉。然后再來到深圳邊境的賭場,幾個來回,80萬又輸了個精光!
就在程明道不斷變賣藏品的時候,女友黃遠昕終于發現了程明道陷入賭博不可救藥,更可恨的是,他還和女賭徒蕭萌萌鬼混在一起。黃遠昕一氣之下,離開了程明道,臨走時,她帶走了程明道僅剩的兩幅珍藏的齊白石的作品。
入獄身敗名裂
程明道不甘心,再返地下賭場,找女友蕭萌萌借錢參賭。僅僅幾天,他就欠下了70多萬的賭債!這時,蕭萌萌威脅程明道必須在半年內返還70多萬的欠款,否則將以高利貸的形式向他索錢,如果不還錢,他還將遭受黑社會的追殺。
由于程明道是全國名人,因此,他決定借助頭上的光環斂財。2009年3月,程明道回到遼寧,結識了錦州人李芳菲。李芳菲離異獨自帶著女兒生活,正為女兒無法進入重點中學讀書發愁。程明道于是向李芳菲大獻殷勤,李芳菲很快就被“國畫大師”程明道迷惑住了。在取得李芳菲信任后,程明道說他有人脈可以幫孩子進入重點中學,從李芳菲手里騙取了5萬元的活動經費。接著,程明道又利用李芳菲想發財的心理,提出“自己中央有人”,可以跟她一起合伙投資做煤炭生意。李芳菲對程明道的話深信不疑,當即將10萬元現金交到程明道手上。
不久,程明道又發展了自己的“合作伙伴”。2009年6月8日,程明道從昔日曾對自己表示過好感的追求者中,找到了一個獵物。他同這個遼寧女老板吃過幾頓飯后,就輕易將對方騙上了床,并從女老板手里騙取了10萬元。
接著,程明道大打感情牌,先是以談戀愛的名義取得對方信任,然后以共同合作發財的名義騙錢,從十幾個女人手中騙到了近百萬的巨款。而承諾要辦的事,程明道當然是能拖就拖,等他還完賭債后,立即和幾個以戀愛名義交往的女人中斷聯系。他關掉手機,躲了起來。
直到程明道銷聲匿跡半個月后,被他蒙騙的人才發現情況不對,錦州人李芳菲向錦州警方報警。
接到報案,錦州市公安局凌河分局刑偵大隊的刑警們迅速行動。警方調取程明道的詳細信息資料,將這些情況通報給廣州市公安局番禺分局,并組織警力前往廣州市實施抓捕。
由于程明道十分狡猾,抓捕此人必須依靠當地的警力,在廣州市番禺區公安分局的配合下,凌河公安分局的兩名刑警經過48小時的工作,終于成功在廣州市番禺區迎賓路某酒店8811房間內將犯罪嫌疑人程明道成功抓獲,并將他押解回錦。
據辦案民警介紹,程明道很是健談,特別能“忽悠”,甚至能讓辦案民警“插不上話”。而且長著一張圓胖臉、濃眉、小眼睛的程明道看上去很是憨厚,外表也能給人一種穩重的印象,就是利用人們的信任,程明道才能屢次得手。
經審訊,犯罪嫌疑人程明道對自己詐騙78萬余元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2009年8月11日,程明道被依法刑事拘留。
程明道的墮落,在畫壇和收藏界引起了轟動。有專家針對程明道的悲劇感慨地說,當前,我國藝術收藏市場以井噴的速度飛速發展,但市場上的各種黑幕層出不窮。一些自命不凡的收藏大師、鑒定大師層出不窮。這些人,往往既是裁判員又是運動員,把收藏江湖的水攪得一片渾濁。程明道就是這樣一個“弄潮兒”,但他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其投機心理很可怕,本來一個前途無量的國畫大師,竟然墮落到靠騙人錢財欺人感情來發財致富,注定了其人生的悲劇。而身陷賭場,不能自拔,期望翻本的賭徒心理,更是加速了其墮落的過程。失去理智的行為,就像從潘多拉魔盒里放出的魔鬼,害人又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