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很私密的事

一、寫作蠻辛苦的，不是技巧的堆砌

陳平：你是怎么走上寫作之路的?

張怡微：談不上“之路”，中學(xué)里也就文科算是比較好的，能找到自己的價值。

陳平：你是怎么喜歡上文學(xué)和寫作的，因為寫作能找到自己的價值嗎?

張怕微：年輕女孩都差不多吧，看書看電影聽歌，然后寫寫隨筆。沒有太多思考，每天天馬行空。不過后來漸漸開始做些功課，看了些書，我倒是看了五六年《收獲》雜志。

陳平：就這樣很自然地喜歡上文學(xué)和寫作的?

張怡微：應(yīng)該是。

陳平：因為看書多了，然后想寫東西?

張怡微：看書不多，但比較精，一個長篇可以琢磨一會兒。

陳平：你什么時候開始嘗試寫作的?什么時候開始寫小說的?

張怡微：高二開始寫作的，“新概念”初賽的時候，寫了第一篇小說；然后在高二下半學(xué)期，寫了十幾萬字的短篇集。

陳平：第一篇小說的題目是什么?

張怡微：《我和吉瑞》，是一個童話。

陳平：高二就開始寫小說，是不是有點兒早?寫的時候感覺困難嗎?

張怡微：很早嗎?那時候有機會出書，我手頭沒有寫完的小說，又不想影響高三讀書，就抓緊寫，兩個月就寫完了，沒什么困難。就是后來看到的《青春禁忌游戲》《宋宋》那一撥，寫了六個。

陳平：一下寫六個，累嗎?

張怡微：那時候蠻苦的，但把落下的功課補上去更苦，所以就不感到累了。我必須在高二期末考試前寫完，那時就是這么想的，也做到了。寫的東西還不錯，可能之前有些積淀。

陳平：你的創(chuàng)作是一揮而就嗎?

張怡微：會有約稿，我寫得不是很勤。看書會有計劃，突然覺得這個主題很有感覺，就會寫一點，寫的時候都是一氣呵成。但我寫完了會改很久，半年到一年，到最后成品出來，都會過差不多一年左右。

陳平：修改時間為什么這么長啊?

張怡微：修改比創(chuàng)作難，但收獲更大。第一稿總有些東西自己不太滿意，思考不成熟，修改的時候會追問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因為前后思想也會有變化，所以時間比較長。

陳平：你怎么看待自己的寫作?寫作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怎樣的?

張怡微：我很珍惜這些機會，如果我寫，就一定很真誠，我相信熟悉我的人應(yīng)該能夠看到我的真誠。但是如果有一天沒有機會出版了，沒有人看我的東西了，那也沒關(guān)系。我可以做別的，這不妨礙我對世界的思考，不妨礙我在努力成熟。

陳平：你有沒有什么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可以傳授給大家?

張怡微：感覺沒有什么經(jīng)驗，寫作蠻辛苦的，不是技巧的堆砌?？傊磿苤匾?，這樣才會對很多東西有更深的體會，那些苦功我相信是繞不過的。

二、我想這也是文學(xué)最本質(zhì)的屬性，現(xiàn)實感與歷史感，是創(chuàng)作或者鑒賞時絕不可忽略的東西

陳平：你一般喜歡看哪些書?

張怡微：小說吧。

陳平：你一般是怎么看文學(xué)作品的?能介紹一下你自己的關(guān)于看書的方法和經(jīng)驗嗎?

張怡微：要做筆記，要做摘錄，總之要了解一個作家，至少要把他90％的作品看完，然后再把他看過的、提過的作品看一下，就差不多有發(fā)言權(quán)了。

陳平：你喜歡的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張怡微：王安憶，印象比較深的是《流逝》《我愛比爾》，唐穎的《紅顏》《瞬間之旅》；李修文的東西我也非常喜歡，比方《滴淚痣》，特別感動。

陳平：為什么喜歡王安憶和唐穎?

張怡微：王安憶很勤奮，看她的作品很辛苦，因為她很多產(chǎn)，閱讀量很大。我很敬重她的寫作風(fēng)格。很喜歡唐穎的城市感，喜歡她的南洋風(fēng)格，她對女性之間相處的領(lǐng)悟也很精道。

陳平：對你影響最大的作家是誰?

張怡微：影響最大的，應(yīng)該是王安憶吧。我看的比較多，想的也比較多。《憂傷的年代》我看過好幾遍，覺得成長很細瑣、很私密，也很隱忍。她很了解上海，我也有興趣了解我所成長的城市，包括這個城市的歷史，看《流逝》的時候，隱隱會覺得心里很酸，這種感覺很寶貴，因為文革如此平淡地穿越一個家庭，成為某個最親近人臉上的剎那輕愁，讓我很揪心。其實看她講課提到的《生逢1966》也一樣，會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了解自己的城市，甚至一點點也不了解。而后會有心去思想、去挖掘那些表象背后的東西，那些已經(jīng)不再提起的深沉情感。我想這也是文學(xué)最本質(zhì)的屬性，現(xiàn)實感與歷史感，是創(chuàng)作或者鑒賞時絕不可忽略的東西。這些會使我的人生觀發(fā)生很大變化。

陳平：可以向大家推薦一些好書嗎?

張怕微：比如《異端的權(quán)利》《生逢1966》《赤色童年》，都蠻有意思的。

陳平：可以簡單談?wù)労闷嫘摹⑴d趣和習(xí)慣對你寫作的影響嗎?

張怡微：對于寫作來講，我想對于生命的熱望與愛是必須的，與此相比，個人的興趣與愛好都是其次。寫作是熱愛生活的一種婉轉(zhuǎn)的、綿長的表達，它可以記錄一整段生命，甚至隔世溫暖著當(dāng)下每個生存者。其實每個人都有成為詩人的潛質(zhì)，柏拉圖這么說。因而，藝術(shù)性與創(chuàng)造性是人的本能，但最終不會所有人都成為詩人，柏拉圖自己也沒有成為詩人。詩人之夢會被許多現(xiàn)實的東西或者超現(xiàn)實的東西所替代，但這并不悲哀，只要我們曾經(jīng)有過詩人之夢，就擁有最美好、最純凈的一段歲月。

陳平：你的個性和性格會影響自己的作品嗎?可以簡單談?wù)勊鼈儗δ銓懽鞯挠绊憜?

張怡微：我本人沒有寫作所表現(xiàn)的那樣傷感和詩意，寫作只是我的一面。

三、文學(xué)作品有這樣的功能：撫慰在世的憂傷

陳平：你對古代作家和作品怎么看?

張怡微：我覺得古代作家和作品至少標(biāo)志著一種深沉有致的情感，那恰恰是當(dāng)今最缺的東西?，F(xiàn)代的許多作品，都很輕佻。我覺得這是一種寫作的態(tài)度，我們?yōu)槭裁炊鴮?，因為心中有情，有所信?，F(xiàn)在是個無知無畏的時代，因為什么都不信，所以什么都敢說，名曰叛逆，其實很悲哀。

陳平：你喜歡的中國古代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張怡微：我蠻喜歡《詩經(jīng)》的，用過里面不少題目來寫小說。最近?？刺圃姡袑W(xué)時總看《紅樓夢》。

陳平：你對中國近現(xiàn)代作家和作品怎么看?

張怡微：解放前還挺好的，后來政治氣味很濃，但也有好作品。

陳平：你最喜歡的外國作家和作品是什么?

張怡微：我喜歡川端康成和他的作品。因為很細膩，會為其細膩而驚嘆。

陳平：學(xué)校里學(xué)的最多的是魯迅先生的作品，你對魯迅先生和他的作品怎么看?

張怡微：學(xué)校里教的有誤導(dǎo)。這要怎么說呢?我輩分太小，不評價為好。

陳平：你對文學(xué)、文學(xué)作品、作家和文人是怎么理解的?

張怡微：文學(xué)是一個時代最深沉情感的表達。作品是一種記錄方式，可以很多元。作家需要有社會責(zé)任感，至少在社會需要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走出來做些正義的事，這是知識分子的本職。文人包括作家，我比較古典，還是認(rèn)為成就道德在先，知識在后。

陳平：你認(rèn)為文學(xué)作品最重要的是什么?

張怡微：文學(xué)作品可以撫慰在世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