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穿著白色的校服坐在朝南的教室里,老師在黑板上寫板書時,我們就把綠色書頁的《哈利·波特》在教室里傳來傳去,壓在抽屜下面,上面蓋一本大開本的教材之類的書。
有新書上市或新電影上映,呼啦啦大半個班級翹掉晚自習去排隊買書,去看首映,連嚴厲的英語老師兼年級主任都妥協,在周末補課時放DVD給我們看。條件是要回去寫一百字的英語觀后感。
《哈利·波特與鳳凰社》上市的那段時間,大家模仿著里面的魔法部,折了許許多多紙飛機在教室里飛,上面寫的大多是只言片語的讀后感。有托關系先買到書的同學,上課時在眾人掩護下偷偷摸摸看,回答問題有周圍的同學小聲提醒,連作業都有班長提供標準答案,為的就是下課時能讓他給我們復述里面的故事。老師看見我們的書包上掛著不同人物的鑰匙扣,衣服上別著自己喜歡的學院的徽章,也饒有興趣地來辨別一下哪個是哪個。
我還記得,暗戀的男生戴著和哈利·波特一般的黑色邊框眼鏡。在等待新書問世的過程中,我們常常在操場上的秋千架下,討論小天狼星到底死了沒有,以及斯內普教授是不是好人。一個在夏令營認識的朋友,得知我喜歡哈利·波特之后,特意把自己收藏的哈利·波特珍藏版明信片送給我。《哈利-波特與混血王子》英文版面世時,我實在等不及翻譯版出來,便拖著死黨去看首發式。我們在人群里被擠得七葷八素,終于得以深夜進場,每個人都得到一副黑框眼鏡,然后歡呼著等待新書發行的那一刻。隨書附贈的,還有一張刻有首發紀念章的哈利·波特海報。我為了對得起當時看來簡直是天文數字的兩百多塊大洋和排了好幾個小時隊的悲慘經歷。愣是將厚厚七百多頁的書看了下來,之后英文成績提高,也算是一個意外之喜。
如今再看哈利·波特,只身一人深陷在四周情侶的包圍中,不由得想起當初呼朋引伴的氣派。那時,我們一起分吃爆米花,一起傳閱電影雜志,一起搶購限量版海報,一起買格蘭芬多的紅黃色圍巾……雖然現在朋友們早已不知散落何方,回憶起來時,內心依然充滿了甜蜜和溫暖。
高考結束遠走香港以后,我和許多朋友失去了聯系。后知后覺的我,直到習慣了每天關注恒生指數,習慣了按部就班記憶會計法和金融公式,直到忘記了有多久沒有發自內心地微笑,忘記了有多久沒有和朋友一起吃飯聊天時才猛然發現,當初那些揮舞著老師的教鞭喃喃自語、掃地的時候騎著掃帚幻想飛翔、會在雪白的信封上寫下“鄧布利多收”的少年,其實都是魔法師。他們懂得如何讓秋千蕩得高入云霄的魔法;他們懂得如何逃避老師的背誦檢查的魔法;他們懂得如何翻過公園墻壁去河里捉蝌蚪的魔法;他們甚至不用念咒語,就能夠讓周圍的人變得快樂起來。有他們在,每天都是天真爛漫的大晴天。他們騎著掃帚,在我生命中劃下的軌跡依然清晰,只是我卻忘了那些保持善良保持純真保持快樂的咒語,忘了自己曾經也是一個懂得飛翔懂得幻想懂得魔法的青春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