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十八歲出遠門的時候,記得你長久地拉住我的手,把克朗鎮所有母親的語言,在陣風吹起的路口,一遍遍地向我叮嚀,直到東方的紅霞染紅鎮頭的樹,直到樹枝上的鳥兒看到日頭高高地掛上樹梢,開始興奮地騷動。你的雙手喲,安妮媽媽,你的雙手仍在握著我。
你告訴我途中有很多隱藏已久的溝塹,路也有許多岔口,猶豫的時候,就去看一看哪一條路上行人的足印更為密集。
可是,媽媽,即使你為我想到了九十九條路和它的岔口,也會有第一百個十字路口在陌生的地方等候我。
你最終還是松開雙手,我的路就這樣開始了。我的一身風塵里,有你最大膽的信任。
媽媽,我風塵仆仆地回來了。
盡管路口的彷徨并沒有最初想象得那般可怕,可當我遠程歸來,我就像是一位凱旋的冒險家。
無論怎么說,遠離你已是不可避免。第二次要去何方?我已經忘了,記住的是你高高舉起的瘦長的手臂。
這一次,你似乎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手臂長久地舉起,然后向著我的背影不斷地揮動。
再后來,我輕描淡寫地對你說,媽媽,我要出去。
你并沒有做聲,只是望我一眼,點了點頭。
我披上風衣就出門了,你坐在我家老式的凱格斯沙發上,從開敞的門洞處望著我沉穩地邁步。
你看到的卻只是我漸漸消逝的背影。
(笨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