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外孫女孔東梅:“798”里的女老板

孔東梅，毛澤東與賀子珍的外孫女，毛家孫輩中惟一的女性，母親李敏為毛澤東與賀子珍惟一幸存的子女。本科學英文的孔東梅，以前曾在金融企業做過，從國外留學歸來后，本可以走仕途到外交部去任職，但孔東梅卻選擇了創業。放著輕松舒適的生活不過，卻選擇艱難的創業，這到底是為什么呢?原來，一直活在偉人光環下的孔東梅，更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去過普通人的日子……

與外婆獨處的日子

1972年，孔東梅出生在上海。母親是毛澤東長女李敏，父親是解放軍炮兵副司令孔從洲將軍之子孔令華?？讝|梅是毛澤東惟一的外孫女，在毛澤東4位孫輩中，排行第三。

媽媽李敏把她的照片帶給外公毛澤東，又把毛澤東的照片帶回給她看?！拔覀冎辉谡掌弦娺^面，外公為我取了‘東梅’這個名字，‘東’取自他的名字，‘梅’是他平生最喜歡的植物?！?/p>

孔東梅自小與外婆賀子珍一起生活在上海，她們居住的湖南路262號，這是她童年最重要的記憶?！坝浀媚菚r放學回家，門鈴太高夠不著，每次我都要用書包墊腳才行。在我的童年記憶中，那個院子非常大，還有假山。我和外婆在花園里種了四棵橘子樹，每年都可以收獲橘子：還有桃樹、枸杞子樹，等等。”每當孔東梅想起外婆，都會想起那個大院子，想起外婆坐在椅子上，一支一支地抽著煙，望著遠方沉思。在家中，孔東梅衣食無憂，工作人員對她照顧得很周到。

“然而，我沒有真正的童年，那時我就是一個深宅大院中的小女孩，不自由，哪怕是過馬路買一個五分錢的冰棍，都要費盡周折?！笨讝|梅說，童年的她渴望像普通孩子一樣，有父母在身邊，可以隨意去玩耍?！巴馄诺牟∈顾灶櫜幌?，父母又都在北京，工作人員對我的管教非常嚴格，我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樣隨便出去玩，童年的那種孤獨是可想而知的。我覺得自己現在的某些心理，也受到了那時候的影響。覺得吃別人家的飯就特別香，有什么東西也特別愿意與人分享，都是出于童年時這種回歸普通家庭的渴望?！?/p>

孔東梅6歲時，被父母接回北京上小學。父母一直都靠工資吃飯，和普通家庭一模一樣。而當時，他們除了撫養孔東梅兄妹，每月還另外寄些零用錢給孔東梅的外婆賀子珍。由于母親早年身體不好，孔東梅很小就學習操持家務，一直到上大學的前兩年，因為要照顧媽媽，她都不能住校。

孔東梅還清晰地記得，小時候哥哥穿爸爸穿舊的衣服，而她老穿哥哥穿不了的衣服。跟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北京部隊大院的孩子一樣，她也穿過“板綠”和“板藍”。小女孩的愛美之心曾經被嚴重壓制。為了穿上喜愛的衣服，她很小就學會了踩縫紉機?！拔覌尳o我買的燈芯絨褲子，我不喜歡，就自己裁瘦了，然后踩縫紉機重新做好。”直到現在孔東梅對穿著打扮都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一定要讓衣服來裝扮你，而不是被衣服遮蓋、淹沒了!”

讀書時，常常有老師、同學贊嘆她右下頜那顆痣長得同她外公一模一樣，還在她轉身后議論：“你知道她的外公是誰嗎?”

“可能是因為我出生得比較晚，基本上就是跟普通孩子一樣成長起來的。從小我父母對我的教育都是要做一個普通人，靠自己的本事在社會立足，不要去做萬眾矚目的偉人后代?！边@讓正處于青春期的孔東梅非常煩惱，她迫不及待想要長大，擺脫掉那個巨大的“光環”。

讓“紅色經典”有個性

1992年，孔東梅考入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英美文學專業。也許是受到母親和家庭教育的熏陶，孔東梅喜歡文學，天生對油墨紙張一類的事物感興趣，她說：“母親很古典，喜歡歐洲的、浪漫主義的東西。可能因為她從小在俄羅斯長大，受俄羅斯古典藝術的熏陶比較多。我小時候身體不好，也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樣隨便出去玩，母親就給我買了很多書。那時候，我還曾幻想過開個小書店，過著讀海明威的小說、喝咖啡、養一只貓的小資生活?！?/p>

大學畢業后，孔東梅進入剛剛創辦的泰康人壽保險公司。在泰康人壽工作時，孔東梅從端茶倒水打雜干起，漸漸地成為了公司的骨干。在大家的努力下，泰康人壽從創業之初的簡陋環境一下變為擁有十幾萬員工的大企業，孔東梅也在公司的發展中經歷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事業越做越大，然而，孔東梅漸漸發現，這并不是自己追求的最終目標，她還有很多夢想，她渴望走出去，尋找更廣闊的空間。

1999年是孔東梅人生的第一個十字路口，她想過辦企業，做生意?！捌鋵嵐径甲粤耍峙銮捎龅揭粋€出國學習的機會?！碑敃r，母親李敏舍不得讓她走?！拔腋鷭寢屨f三個月就回來，可一去就是兩年多，快三年。”

“下了飛機，拎著皮箱，誰都不認識你，你就是孔東梅，滄海一粟，淹沒在人海中。這個時候你才能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血脈和家族。我開始安靜下來，逐步為自己的角色定位?！眲偟矫绹目讝|梅從找房子開始，半年內搬了三次家，才慢慢穩定下來。

孔東梅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攻讀國際政治學碩士時，生活非常低調，只有時任中國駐美大使李肇星知道她的身份。

那時，孔東梅感覺到西方年輕一代接受愛國主義教育的程度非常好。他們不僅深知歷屆總統的經歷，對過世的總統每年都還去憑吊。《辛德勒的名單》、《拯救大兵瑞恩》等愛國、反戰題材的電影上座率都非常高?？讝|梅開始反思：“我們的紅色經典文化應該以什么形式出現，才能讓年輕人從內心深處真正接受和喜歡?”課堂上，孔東梅也會和外公“邂逅”?！懊绹藢χ袊牧私膺€非常有限，特別對毛澤東這個人，盡管基本上都聽說過，但在他們的印象當中，毛澤東所建立的這個國家，比較封閉，比較貧窮，而且對于整個中國是什么樣，他們心里也沒數，課堂上經常因此發生辯論。碰到他們不理解的事兒，我就講給他們聽。沒有人會奇怪我為什么這么了解，就因為我來自中國?！?/p>

隨著時間的推移，孔東梅的學業也進入尾聲，回不回國，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那時候，不像這幾年，大家回國熱情高，幾年前，99％的留學生都想掙扎著留在美國，都想把綠卡拿到手，我也曾猶豫過……”

就在那時，母親李敏寄來的回憶錄《我的父親毛澤東》深深觸動了孔東梅。“我一看就哭了，幾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很多細節令人難以平靜。毛家三代女性都有在異國學習的經歷，29歲出國的外婆算是‘老’留學生，4歲出國的媽媽是小留學生……從外婆到母親，她們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歷史?！?/p>

孔東梅開始思索，如何回到中國將“紅色經典”傳承下來，她覺得自己有這個責任和義務，所以，在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孔東梅就打包回到了中國。

紅色經典這塊，雖然現在慢慢脫離時代了，但孔東梅覺得還是很有市場的?！爸灰隳茏龀鲂乱?，紅色經典就不是老套的東西，而是時尚中的時尚?！睘槭裁疵珴蓶|的東西在西方都很好賣?表現他的當代畫，表現他的一些當代波普藝術，都非常走俏，為什么?孔東梅認為，因為毛澤東是一個巨大的烙印，歷史的烙印。

現在人們說紅色經典過時了，孔東梅認為那是因為老套的說教，總是一副說教的面孔，說一些千百次重復的話，告訴人們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不給人思考的空間，不給人實現自己價值的空間。“應該提供寬松的環境，中國人要學會獨立思考，不要老是有很重的從眾心態。”

“798”里的女老板

經過冷靜的思考，孔東梅開始一邊走訪，一邊寫書。在中國，領導人的親屬面對媒體、寫文著書的人并不多。孔東梅說，實際上他們這一代，第三代老干部子女，基本上沒有人干她目前做的事情，該出國的出國，想賺錢的賺錢，打高級工的打工，閑著的閑著，基本沒人做文化，畢竟這是件吃苦不討好的事情，“但我覺得人多少還是要有一些責任感和使命感的?！?/p>

從2001年開始，孔東梅從文化角度研究百年毛家和中國，開始傳播和推廣“紅色經典”。在寫書的探索中，孔東梅對自己的外公、外婆、母親以及整個家族的歷史，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巴夤o我的最大影Ⅱ向就是一種執著、百折不撓的精神——堅定自己的理想、堅定自己的人生道路，不要因為一些小的挫折而放棄?！?/p>

創業頭兩年，孔東梅拼得很兇，她將公司定位于以自己寫書、與其他作者簽約、籌備展覽、策劃影視等方式，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和能力推進“紅色文化創意產業”。

為了實現這個宏偉目標，有時生病發著高燒，孔東梅還在四處奔波。讓孔東梅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為寫《聽外婆講那過去的事情》一書，她多次前往井岡山和外婆的家鄉永新采訪，然而由于發行商毀約，不能兌現承諾，該書的發行受到很大影響。對于事業上謹慎穩健的她來說，這是一次不小的挫敗。

“很多人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做事應該是一馬平川、毫無障礙的，其實前輩是前輩，你是你。文化產業不是利潤豐厚的行業，做這個完全是因為個人興趣，摸爬滾打甚至上當受騙，哪有什么特權可言?慢慢做起來，人家幫你，不是因為你是誰的后代，而是看你做事還行?！?/p>

2006年，孔東梅為了紀念外公，做了兩件事：一是寫了一本書《改變世界的日子——與王海容談毛澤東外交往事》；另一件事是舉辦了“數風流人物——紀念紅軍長征勝利70周年”展覽。在孔東梅的組織聯系下，毛澤東、朱德、周恩來三位偉人的后代和親屬齊聚廣州，一起出席了這次盛大的展覽。

在孔東梅的潛意識里，她很早就想把“菊香書屋”開進798藝術區，但在注冊時，沒有人因為她是偉人之后而特事特辦。每當做事遇到了困難，孔東梅便會翻翻外公的書。“對我來說，最有價值的，是外公這種不折不撓的精神和意志。外公波瀾壯闊的一生，從來都是以小勝大、以弱勝強的?！庇辛藞詮姷囊庵?，兩年后，孔東梅終于注冊成立了北京東潤菊香書屋有限公司。

“菊香書屋”曾是中南海豐澤園毛澤東生活過十幾年的地方。如今，孔東梅把它“搬”進798藝術區，又賦予它新的詮釋。走進“菊香書屋藝術空間”，處處都可以感受到主人的獨到用心。這里的一切，都充斥著多元的融合與強烈的對比：德國包豪斯建筑風格，巴洛克樂曲回蕩其間：書架上，記載著中國歷史的紅色經典作品，還有書架上各種版本的《毛澤東傳》整齊地排列著；大廳里，一根立柱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毛澤東畫像，熠熠閃光……新與舊，中與外，理想與現實，記憶與未來，在這里交融。

書屋開業后，孔東梅還特地把母親李敏帶來參觀?！八ο矚g這里的，798的整體氛圍她也覺得挺有意思。不過有些比較超前的藝術雕塑，還有一些行為藝術作品，她有些不能理解?！爆F在“菊香書屋”已成為藝術區的一個新地標，許多人慕名而至，甚至有一些旅游團把那里設為了參觀景點。

在孔東梅的用心經營之下，公司的業績節節攀升，由孔東梅執筆的最新力作“語錄體”《毛澤東箴言》一發行就得到了國內廣大讀者的青睞，作品的發行量一下高達20多萬冊，而且還在持續增加中，這也是今年以來，在整個圖書市場比較火爆暢銷的一本書。

雖然孔東梅有著令人艷羨的背景，公司里的同事都知道她的身份，但孔東梅從沒有一點偉人后人的架子。在公司里，有員工叫她蓋事長，更多的員工則親切地叫她“東梅”。同事們對她的評價是，孔東梅延續了長輩寬厚為人的作風，性格溫和，人很漂亮、文雅，從來不大聲說話，更不會發火，她是一個可愛可親的人。

孔東梅說自己希望做一個在古典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之間自如穿行的女人，在她的身上經常表現出一種難得的平靜與簡約，正如她自己所說，她只做了一件事情——堅持自己的風格。所以這個幾乎令普通人艷羨不已的女人在公眾面前出現的時候，旁人幾乎想像不出來“她”究竟是誰：當她出現在社交派對上時，是一個戴著古奇手表，穿阿瑪尼、普拉達的時尚美女；當她坐在自己的“菊香書屋”里的時候，是一個斯文雍容的女企業家。無論是哪一種類型，孔東梅都更接近于一個精英個體的成功案例，而不是鐘鳴鼎食的千金……

如今，孔東梅和母親李敏一起生活，還沒成家，她說“我想可能是我的緣分還沒到?！闭劦浆F在的日子，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同時也很感慨“我能有今天的生活，其實也是這么多年一點點找尋回來的，我一直在找回‘普通人的日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