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刀根剛三郎是白天到巖國市去的。三天前,他在這個城市里殺害了郁子,因為他是個生性多疑的人,或許,郁子什么也不會說,但畢竟只有她知道自己和科長貪污的事。科長被抓了,郁子就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現在好了,郁子死了。可這三天,剛三郎總是想起郁子屋子里的那個鬧鐘,那是郁子辭職時單位同事送的。鬧鐘的后邊刻著郁子的名字,字小得幾乎不會被人注意,但這已經足以讓剛三郎難以入眠,他要取回鬧鐘,不能給警方留下任何線索。
為了小心起見,剛三郎先在一家旅館里住了兩天。他探聽到那間房屋已沒有便衣警察了,而且還空著,也沒有新的客戶住進去。這樣,他才在晚上摸到那里。他很熟悉,又有鑰匙,很順利地鉆進屋里。屋里景物依舊,但郁子已火化成灰了。要說他是蓄意謀害,這并不符合實際。他只是腦子里老是盤旋著要除掉郁子的念頭。在一剎那間,才舉起熨斗的。他覺得有些后悔。但現在這樣想已沒什么意思了。只要在這個屋子不再留下痕跡就行了。
他把屋子里有可能被懷疑的東西收拾起來,又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出了房間,登上了開往廣島的火車。
這是一班夜行火車,車廂里旅客不多,但大家似乎還是愿意集中地坐在一起,以便驅除夜間乘車的寂寞。
剛三郎的旁邊坐著一位五十開外的精壯男子。看來這是個愛多說話的人。他問剛三郎:“你怎么也在夜間乘車呢?”
剛三郎并不認識他,就隨口答道;“怎么,夜間乘車的不是很多嘛。”
這人說:“從你的衣著及神態看,應該是個政府機關中等職員,完全有理由在白天乘車。夜間乘車的原因恐怕只有一個:就是你在巖國辦了件需要保密的事。”
剛三郎聽了,不由一愣:難道此人是便衣警察嗎?難道自己一上車就被跟蹤上了嗎?
這人卻哈哈一笑,說:“我在公司里負責治安工作,平時喜歡學習福爾摩斯那一套推理方法,所以別人稱我是冒牌偵探。不過我的本領還是不小的,先生,剛才我分析得對不對?”說罷又哈哈一笑。接連的笑聲,把坐在剛三郎對面的那位旅客驚醒了。他睜大眼睛,看看冒牌偵探,又看看剛三郎,發現并沒有出什么事,便又繼續打他的瞌睡了。
剛三郎想陪他笑幾聲,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冒牌偵探又談到了巖國發生的兇殺案,滔滔不絕地說:“從現場的跡象看,他兇手是她的情夫,這一點警察和法醫都已經掌握了的。但他們不知道死者的身份,當然也查不到她情夫是誰。但我能分析得出來!”
剛三郎一聽,又大吃一驚,失聲問道:“你知道兇手?”
冒牌偵探津津樂道地發揮他的推理才能,說:“從死者的姿色,消費狀況看,她的情夫不可能是大公司的經理或是普通的職員,應該是一個有固定收入的中級官員或公司科長級的人物,就像你這樣的身份。”說罷又洋洋自得地笑了起來。
剛三郎十分討厭冒牌偵探處處連帶到自己。但他心中有鬼,不便發作,想陪著一笑了之,可仍然是笑不出來。
冒牌偵探又說:“警察的失敗是他們沒有耐心深究下去。我就有這份耐心。你想,那情夫為什么要殺死他的情人?為了嫉妒么,似乎不值得。為了遺棄她么?又好像沒有必要殺了她。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曾共同干了違法的事,怕被揭發出來,所以殺人滅口。”
冒牌偵探的話,句句都說中了目標,剛三郎想以笑來掩飾自己,但還是笑不出來。
這時,只聽冒牌偵探又在說:“至于有什么違法的事件,只要查查最近的報紙就行了。不是明擺著嗎,排除那些不起眼的和已經有著落的案件,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廣島市政府那件侵吞公款案了。”
說到這兒,他見剛三郎低頭不響,追問道:“你知道這個案子嗎?”
剛三郎猝不及防,脫口而出:“我就是乘車回廣島的!”他馬上后悔了,但已不容他再改口了。
冒牌偵探更加神采飛揚了,哈哈笑了一陣,說:“我想像中的罪犯就是你。你具備謀殺者的各種條件,你這次到巖國去,是想消除犯罪痕跡的吧?哈哈!”
剛三郎聽到這里,完全認定對方是個便衣警察了。他橫下一條心,準備與他拼個你死我活。正當他要向那人猛地撲過去時,火車到了一個站,停了下來。
冒牌偵探站起來,咕嚕著道:“光顧著說話,火車到站了,差點誤了下車。”說著,從行李架上拿下手提包,連招呼也不打就下車了。
啊,完全是一場虛驚?剛三郎透過車窗,看到冒牌偵探在站臺上焦急地翻索著自己的口袋,想必是他將車票弄丟了。沒有車票怎么出站呢?這個一心想偵破別人案件的家伙,眼看著要被車站的警察當作逃票者拘留了。
列車又啟動了。剛三郎又看了一眼那位冒牌偵探,剛才那種洋洋自得的神態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無可奈何的狼狽相。這下,他不由得笑了起來。
剛三郎想笑了好久都沒笑出來,而這時終于放聲大笑了。但他一笑開頭,再也遏止不住自己,他取出手帕來掩住嘴巴,但也無用,仍舊笑個不停。
笑聲把坐在對面席位上的年輕人又驚醒了。不,應該說,對面座位上的這位年輕人從沒有睡著過,只是為了不妨礙冒牌偵探和剛三郎講話,假裝睡著而已。這時他對還在狂笑的剛三郎說:“我要搜查一下你的行李。”
“啊! ——”剛三郎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那人出示了警察證件,說:“巖國的兇殺案,不歸我經辦,我是因公出差才坐這趟車的。不過剛才下車的那位先生所說的,很有道理。你確實值得懷疑。”
警察在剛三郎的提包里,找到了一只掛鐘,發現掛鐘背面用黑墨寫著一行小字:“贈給廣煙郁子留念——廣島市政府機關建筑科全體科員”。
警察說:“果然如此。被害人是廣煙郁子,那你一定是刀根剛三郎吧l”他雖然不承辦謀殺案,但因為是同一警察署的案件,對此是非常熟悉的。
剛三郎再也笑不出來了。他想,這次去巖國,純屬多此一舉。那只掛鐘如果掛在那間房子的墻上,可能永遠也不會發現背后的小字。現在可好。只怪自己太多疑了。
警察已同列車上的巡警取得了聯系。巡警坐上了冒牌偵探剛才坐過的位子。不一會,列車到達了廣島站。剛三郎當然沒能回家去,而是被警察押進了警察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