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傍晚,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我來到一排平房前面。在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喊我以前的名字,上了高中,改了名字,猛然間又聽見那熟悉的名字,像是塵封已久的匣子被人打開。那個白發老人,是我的奶奶,她笑著走近我,對我說:“進去坐坐吧,中秋要到了,我煮了些吃的?!薄安涣耍涣?,我路過,我還有事”我極力的推辭著。“一會,就一會!讓我好好看看你!”她懇求著,我只好作罷,和她走進那間十年未曾走進的屋子。她伸手打開燈,燈光是昏暗的,古老的燈泡可憐巴巴的連著一根電線孤單地掛在布滿蜘蛛網的天花板上,天花板早已經分辨不出是什么顏色??蛷d的正中放著一臺年齡比我還大的電視機,有一張已經只能從構造看出來是沙發的皮沙發,沙發旁放著一個籃子,籃子里擱著幾雙正在納底的鞋墊,我忽然感到有種酸酸的東西,開始隨著我呼吸……奶奶拿出了煮花生,讓我吃,我找了一個小木凳坐下,拿起一顆花生開始小心翼翼地剝了起來,她也許是怕我剝不開,也許是嫌我剝的慢,忽然伸手抓了一大把,我看見她骨瘦如柴的手,和母親豐腴的手有著天壤之別,不知怎的,我萌生了想伸出手去握一握的沖動,可我,沒有做……她的速度很快,一大把花生很快就剝完了,她遞到我手里,我觸碰到了那雙手,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粗糙得像一張皺了的牛皮紙。她讓我多吃一些。我吸吸鼻子,一顆一顆的吃了下去,我伸手去拿籃子里的鞋墊,“這是………‘這是做布鞋用的,不能老靠你叔叔接濟,這個一個可以賺一塊多錢,你們現在不愛穿了,要不奶奶給你結結實實的納一個!”她樂呵呵地說道,放回鞋墊的瞬間,我看見一副用白膠布裹了很多次的老花眼鏡,也在這樣的燈光下能看得見東西嗎?
我和她開始閑聊起來,說了我的生活和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她一直笑著,我看看表,準備要走,于是起身與她告別。她讓我留個手機號碼給她,我脫口而出,她愣了一下,一時竟忘了,奶奶不識字,我從包里找了張紙,大大的寫下自己的號碼。遞給了她,她一遍一遍的念著,甚至走到電話機旁邊,對著上面的數字一個一個的按著,聽見我的手機響了,才滿意的點點頭,她像保存珍寶一樣的折起那張紙,臨出門前。她讓我等等,她走進了臥室,等了好一會,還不見她出來。耐不住性子,我走進臥室,只見到一床的零錢,五角的,一塊的,拆開的枕頭,被子,她坐在床邊一張一張的數著,細心地理著,數了厚厚一沓,硬塞給了我,我掙扎著不要,此時的奶奶,力氣卻無比的大。我不忍拒絕。只能收下,轉身出門。她執意送我,我和她走了一段,我看天色漸晚。讓她回去。我目送著她的背影。耳邊卻回蕩著“以后常來,常來……奶奶想多給你點,但是沒有了,沒有了……”
我掏出錢數數。二十塊,我哭了,很大聲很大聲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