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柳樹

回家的路上，我不經意間看到一輛車運著幾棵柳樹從我家的方向駛來，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跑到家門口，果然，幾棵被鋸斷的柳樹無力地躺在地上，已然沒有了生命的氣息。另外幾棵也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幾個面色慘白的樹樁證明著自己曾經存在。最后還有一棵仍幸存的柳樹，但此刻也已在刑場被鋼刀架住了脖子。

這是真的嗎?每天與我朝夕相伴的幾棵柳樹就這樣沒了?我不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而很快意識到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是什么理由讓這些劊子手把屠刀伸向了你們?是城市規劃的需要?還是要把你們當作木柴或當作木材?算了，不用想了，理由這種東西，只要找，總會有，但不變的事實只有一個。

因為對你太過熟悉，以至于你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成了一道亮麗醒目的風景。忘不了你每天目送我上學;忘不了你每天擺動柳枝招手歡迎我回家;忘不了你的奉獻，吸入二氧化碳，呼出人們必需的氧氣;忘不了你即使滿身煙塵，也要為這座污染嚴重的重工業城市洗肺;忘不了你慷慨地為鳥兒提供安全穩定的家;忘不了你折斷枝條成為小孩子的玩具，以換來他們天真的笑容;忘不了你在春天率先抽出嫩芽，給人們帶來春的訊息;忘不了你在夏天的烈日下心甘情愿地做一只遮陽傘，為人們帶來清涼;忘不了你在秋天抖落一身枯葉，反哺生你養你的土地;忘不了你在冬天以干禿的枝干傲然挺立在咆哮刺骨的寒風中。

嚴寒酷暑不能讓你屈服，狂風暴雨阻擋不了你對夢想的追求。你想要努力向更深的地下扎根，以感知更廣闊的土地。你想要奮力向更高的空中生長，以觸摸白云，沐浴在第一縷陽光下。但是現在你卻倒下了，永遠的倒下了。我能想到你在被扼殺時的憤怒與不甘，你的嘆息與無奈。那些劊子手鋸倒你的時候很有成就感吧。是的，干得不錯，就幾下的工夫就解決了。可他們知道這簡單的幾下就結束了你數十載努力與命運抗爭搏擊的成果，結束了你對夢想的追尋嗎?

我緩緩走過去，輕輕拂過你的枝干，看著你那剛剛抽出綠芽的枝條，腦海中想著你夏天時的枝繁葉茂與生機勃勃。看著你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被橫腰截斷的你一定很疼吧。這白色的碎屑是你留下的淚嗎?哦，不，我忘了，你是只流血不流淚的硬漢。還記得你的偶像胡楊嗎?就是生長在生命禁區中活著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的生命奇跡。前不久我聽說:那里的人為了省錢不買煤，把目光瞄向了胡楊林。起初費了不少工夫也砍不倒，斬不斷。但后來人們干脆動用炸藥把胡楊的根系全部炸斷，整棵整棵運走當柴燒。可憐堅韌的胡楊抵得住荒漠嚴酷的自然環境，卻防不住人心啊。人類不知道每一棵樹的砍伐都是對他們自身的縮小嗎?當人類的欲望占了上風后，什么能不能該不該的問題都通通變成想不想了。殊不知自己是在自掘墳墓。

突然間響起的電鋸聲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僅剩的一棵柳樹也被鋸倒，透過刺耳的聲音，我聽到隱隱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

吳國梁

本文以第二人稱的口吻展開，賦予平凡的柳樹以鮮活的生命，從細膩真摯的文字中，我們可以讀出作者對生命的尊重和對人類私欲的痛恨與批判。文中通過大量的排比句發掘出柳樹內在的優秀品質并抒發了對其思念之情。接著運用對比，突出了柳樹為追尋夢想而頑強拼搏的精神，同時表達了對劊子手的憤恨之情。再借胡楊的例子引發議論，揭露人性的自私及其危害性，深化了文章主題。文章的結尾最后將思想與現實巧妙地結合起來，引發讀者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