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組詩]

離 開

等綠慢慢爬過來

春水多么碧綠。明眸

這是瓦莊村的水，我在橋上

不見游魚和鳧水的群鴨

春天在行進。打了一聲招呼，就到江面

枯枝逸出，倒影冬的寂寥和苦寞

我想我就是那只小小的青蟲

伏在低枝上，等綠慢慢爬過來

又見炊煙

村莊靜默。黃昏就要隱去夕光

狗吠可聞。山不肯挪移，站立千年

飄來的云朵也不愿停下腳步

如果靜止，那一定是山頂老樹的枝丫

掛住了她的衣袂

低頭走路的人，在仲秋。看見黃的花

也不去摘。遇見從前，也不去問

寥落的村子，也就幾戶人家

守著清貧、簡單和從容

當炊煙再次從舊屋頂竄出

我就爬上屋頂。和她一起飄散

成畫中那人

雷聲太大，我把它擰小些

一場大雨，敗葉滿地。我試著蒙起

春天的眼睛，不讓她看見

春天堵了唯一的通道，積水不知所措

車過，雨水四濺。你要小心，它會弄臟

你的新衣裳，弄臟春天的表情

春天，風可以吹落一個下午

雨可以迎面撲來。帶走

樹上安靜的一小片光陰

如果大雨不停，我就呆在屋里

如果雷聲太大，我就會在夜里抱緊女兒

把雷聲擰小些，再擰小些

瓷器

寫下瓷器，你竟擔心

稍微一用力，她就會在紙上搖晃

破碎給世界看

她淬火成形，成你眼中的精致

成古玩。更多的時候

你站在遠處望，拋下一句驚嘆

峰回。路轉

月亮，是最精美的瓷器

你一直藏在暗處，怕踏碎一地的月光

黃昏

你從這片樹葉走到另一片

抖落身上的雨滴，抖落昨日的黑

你繞過擺攤的人群，繞過

禪院里的鐘聲

世界靜穆，若一粒砂

在不遠的樹梢上

黃昏晃動

再走過去，就會看見茉莉花

一朵兩朵三朵挨在一起

再看，你會看見光

看見消逝的影

最后你會摘下一瓣黃昏

“我的心靈里，黃昏越來越寬廣”

你看，和從前大不一樣

在莘口鎮過夜

10月4日抵達莘口，三明小鎮

秋夜來得早些，街道冷清

柚子、蘋果安靜下來，擺攤的人們

還沒有歸家，燈光暗淡

就在205國道邊的一間客房住下

數不清來往的車輛，巨響遠了又近

把整個夜晚，碾成幾段

清晨，火車駛過，隆隆地聲響

把10月4日的無眠帶去遠方

我想返回故鄉了，去拼接那個

被碾斷的夜晚

秋菊走過歲月

一朵朵開，開滿山坡

野菊花，舉起黃色的小拳頭

秋天的城門無人看守

歲月如歌。清越的曲子

橫在笛中。你邀來秋和鐘擺

邀來秋夜里的一聲鳥鳴

越來越沉靜。遠處的山峰

愛人的酣睡，女兒的一句囈語

一朵朵開，秋菊。一朵朵開

一朵朵小小的沉醉

薦稿人語

有個詩人名叫離開，同你我一樣，活于當下這個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世界，同你我一樣，寧靜的心靈因五彩斑斕的誘惑縈繞而泛過波瀾，同你我一樣，清亮的目光因光怪陸離的欲望攪擾而曾經暗淡。但所不同的是，他并沒有為之扼腕長嘆，為之苦苦尋探。而是同他的名字一樣——離開，輕松自如地跳出世俗外，不在困惑中。他不是群體的代言人，他不是時代的傳聲筒，他只是一個名叫離開的詩人，忠于自己的個性和內心感受，在安寧的語境中展現生命的悠閑韻致，以簡潔的文句為扇，在炎炎酷暑中扇出一抹清涼，將我們引領進一個個清妙而靈動的場景中。如一定要說出作品可以改進的地方。我覺得以其詩風來看，似乎不適宜表現社會理性成分過重的題材。語言清新但彈性稍嫌不足。

(穆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