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錢咋來的

張東興

有個小伙子，女朋友剛剛大學(xué)畢業(yè)，情人節(jié)那天，小伙子買了九十九朵玫瑰向女朋友求婚，被女朋友給甩了出來：“甭玩虛的，想要我嫁給你呀?行，你把這些花換成錢，一朵玫瑰一千，完了我立馬嫁你。”原來，女朋友找了個單位，要進(jìn)去得送禮，沒十萬不行。

小伙子聽了一咧嘴，媽呀，我沒事送這么多玫瑰干嗎?小伙子手里也沒積蓄，他就給自己老爹打電話：“爹啊，您想要兒媳婦嗎?”

他爹一聽就明白了，說：“甭玩虛的，你想要多少錢?”

小伙子開門見山：“十萬。”

他爹就哭窮：“兒呀，你也知道，咱家的地早給征走了，征地的錢都供你讀書了，爹靠給人打理魚塘過日子，手里能有多少錢?”

小伙子知道爹說的是實情，爹給人看魚塘謀生，據(jù)說魚塘的主人在城里是個大人物，他在鄉(xiāng)下整了幢別墅，別墅前還挖了個私家魚塘，這魚塘不為賺錢，就為了塘主來鄉(xiāng)下度假時釣魚休閑，所以塘里只種了些荷花，養(yǎng)了些草魚，產(chǎn)出很少，當(dāng)然，爹也就沒什么油水可撈。唯一的好處是可以吃到黃鱔，因為塘主討厭黃鱔，讓爹隨時捕殺塘里的黃鱔。

可小伙子成婚心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威脅他爹說：“沒這十萬，我沒媳婦，您也就沒兒子了。”

他爹就這一個寶貝兒子，一聽立馬投降：“好好，我給!你等著啊，我給你湊錢去。”

小伙子心想，自家親戚也沒有富裕的，這十萬塊還不知怎么湊呢。沒想到，他爹還真麻利，上午打的電話，下午天還沒擦黑，他爹就到了。小伙子開門一看，爹的肩頭脖子上沾了一片白，再看，地上擱著一袋面粉，起碼有一百斤。小伙子皺起眉頭：“哎呀爹呀，您弄這么多面粉來，我哪能吃得了啊?”

他爹大聲答道：“自家打的，沒有增白劑，你可以分給鄰居一點。”說著進(jìn)了屋，關(guān)上門才小聲說：“你傻啊?十萬塊錢，沒一百斤面根本埋不住。”

小伙子張大了嘴：“埋住?您把錢埋在面粉里了?天哪，您竟敢?guī)н@么多現(xiàn)金坐公交車!”

他爹一邊從面粉里往外摸錢，一邊得意地說：“車上的人都怕沾到面粉，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我，小偷也就沒法靠近了!”小伙子說：“您不會打到卡里啊?我上學(xué)時您又不是沒打過，本市存取，不要手續(xù)費的!”

他爹聽了這話，眼里流露出一絲憂慮，嘆了口氣，說：“我自有道理。”

小伙子看看他爹，心想，反正錢到手了，以爹的品行，又不會去偷去搶，也就懶得多管了。

火到豬頭爛，錢送出去，女朋友的工作問題很快解決了，這天，小伙子見姑娘心情很好，就舊事重提。姑娘說：“嫁嘛我是可以嫁了，娶嘛……你還是不能娶!豬八戒娶媳婦還有個山洞呢，你要娶媳婦，總得有房子吧?”

小伙子一想，姑娘這個要求不過分，可是自己沒錢啊，小伙子尋思半天，又把這個皮球踢給了他爹，用的還是老辦法，一句話：娶不上媳婦，我就跳樓。

這辦法還真管用，他爹一聽，立即投降了：“好好好，我給你湊，你可千萬別跳樓。”

小伙子這回要的是一百萬，因為人家姑娘說了，不想當(dāng)房奴，他估摸著，這回爹怎么也得湊上幾個月才能湊齊。

不料他爹當(dāng)天就挑著一擔(dān)桐油進(jìn)城了，兩桶油里各有一個塑料袋，一個袋子里裝了五十萬。

小伙子責(zé)備參“上回不是告訴您直接打卡里嗎?您怎么又拿現(xiàn)金啊，這多危險!”他爹嘿嘿笑著說：“電視里老演銀行卡出事兒，我不放心唄，而且買了房子，裝修時桐油還能用上。”話說得若無其事，眼神里卻流露出憂心忡忡。

小伙子忍不住想問問他爹這錢咋來的，但是問了又能怎樣?這錢自己能不要嗎?所以他喉結(jié)動了動，終于什么也沒說，就把他爹送走了。

接著小伙子就給姑娘打電話，說錢湊夠了，問姑娘什么時候一起去看房子。姑娘一聽，驚喜地說：“你家過得還可以呀!”立馬過來了。

兩人轉(zhuǎn)了幾天，最后定下一套房子，地段面積都很理想，姑娘笑靨如花，問小伙子：“你打算什么時候娶我?”小伙子激動了：“我想現(xiàn)在就娶你!”

姑娘緩慢而堅定地說：“壯志可嘉。可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小伙子打了個寒噤：“還有什么?我爹可沒錢了!”

姑娘說：“你沒見這個小區(qū)里的人都有車嗎?你不好意思跟爹開口，我來，我這丑媳婦還沒見過公婆呢。”

小伙子敵不過姑娘四射的魅力，就帶姑娘去見他爹。

他爹住在魚塘邊上，魚塘面積有四五畝，小伙子他們到的時候，發(fā)現(xiàn)魚塘邊停了好幾輛警車，還拉了警戒線不讓過去。小伙子心里咯噔一下：難道爹給自己的錢真不是好來的?他別是把那有錢的塘主沉塘里了吧?小伙子轉(zhuǎn)身想跑，警察見他神色有異，一把擰住了他的膀子，帶到警車邊。姑娘還算優(yōu)待，但也被請來了。

來到塘邊，小伙子見岸上鋪了一塊塑料布，上面就像碼磚一樣碼著八九層人民幣，怕有上千萬，塘里的水已經(jīng)被抽干了，警察們在淤泥里搜索著什么。看來爹作的這個案子還不小啊!這么多錢夠判死刑了吧，自己剛買的房子也得追回，媳婦肯定也保不住了……

小伙子正胡思亂想呢，他爹從窩棚里出來了，看見小伙子，趕緊對警察說：“他是我兒子，這是他女朋友，來看我的。”警察就把小伙子放了。

過了一會，塘里的警察說：“大概沒了。”這時塘主戴著手銬，從警車?yán)锵聛碇刚J(rèn)贓款。經(jīng)過小伙子他爹旁邊，塘主對小伙子他爹深深鞠了一躬，說：“謝謝你，老李。”走到小伙子這兒，塘主突然一腳踹去：“你小子真他媽沒出息。”

警察趕緊拉住了他，收起贓款，走了。臨走，警察告訴小伙子的爹，魚塘已經(jīng)被封，會派專人來保護(hù)現(xiàn)場，讓他在這里等候進(jìn)一步調(diào)查。

看著警察走遠(yuǎn)了，小伙子就問他爹，那塘主為什么感謝他。他爹嘆了口氣，說：“他是感謝我偷了他的錢啊!他以為我偷他的錢，就等于給他減刑。”

小伙子恍然大悟，難怪看著塘主眼熟，原來是前幾天在一條貪官落馬的電視新聞里見過，新聞里說，那貪官是在一場打黑風(fēng)暴中落馬的，審訊中，他交代出把贓款藏在鄉(xiāng)下別墅里。

小伙子想了想，忍不住問爹：“那您怎么知道他把錢藏在塘底的淤泥里呢?”

他爹說：“你還記得在我這兒吃的黃鱔吧?兩年前，我在一條黃鱔的肚子里發(fā)現(xiàn)了咬碎的人民幣，這才明白，塘主讓我捕殺黃鱔，是怕黃鱔破壞了他的藏款呀!因為黃鱔生活在淤泥里，喜歡打洞，而且牙齒尖利……”

小伙子驚嘆道：“兩年前?哎呀爸，守著上千萬不動心，您真沉得住氣!”說到這兒，小伙子臉紅了：要不是自己以跳樓相威脅，只怕他爹一輩子都不會動那些錢，所以他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那他為什么踹我，還罵我沒出息呢?”

女朋友狠狠地用手指點在小伙兒腦門上：“笨蛋!人家是說你這家伙小雞肚腸，只要了一百多萬。如果你張口多要點，爹把他藏在淤泥里的贓款偷去一多半，他的刑期就會大大減少，我的豪華跑車、鉆石戒指、名表名包也就都有著落了。”

小伙子打了個寒噤，平生第一次沖著女朋友發(fā)起了脾氣：“你懂什么?你和那個貪官，真是一對法盲!如果我爹真拿了那么多贓款，不但貪官的刑期減不了，我爹的刑期還得加上去!”說著，小伙子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對他爹說，“我這就去退房子，咱自首吧，到時候您就說，錢是我逼著您拿的……”

說著，小伙子拿出手機(jī)撥打110，一旁，他爹早已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