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個殺人的醫生

這是一個神秘的集會，會上，醫生們講述的故事令人心驚膽戰。他們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第一次參加集會的華納醫生又會有什么樣的遭遇呢?

近二三十年來，紐約的醫學界定期舉行著一種神秘的集會，有一批名醫每三個月就在華爾頓飯店聚集一次，他們關緊房門，會議一直開到天亮，沒人知道會議上具體講了些什么，人們稱這個秘密集會為“艾科斯社”。

三月份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艾科斯社又一次召開了會議，雖然病了，看上去像是食物中毒。我發現兩個大一點的孩子嘔吐得很厲害，就給他們開了潤滑腸道的蓖麻子油。第三個孩子只有七歲，病勢沒有兩個哥哥厲害，他面色蒼白，有點頭暈，可是沒有嘔吐，看起來他也是食物中毒，不過，程度比哥哥們要輕一些。為了安全起見，我也給他吃了同樣多的蓖麻子油。”

“第二天，兩個大孩子差不多全好了，可那個七歲的病得更厲害了：體溫高達四十攝氏度，脫水、兩眼深陷、嘴唇發青……”

說到這里，胃病專家難過地停住了，一位享有盛譽的外科醫生開口問道：“那孩子是不是幾個小時后就死了?”

胃病專家痛苦地點點頭，外科醫生冷靜地說：“我想情況可能是這樣的——你最初看這孩子時，他大概患有急性盲腸炎，蓖麻子油把他的盲腸弄破了，等你再去看他時，急性腹膜炎已經發作了……”

胃病專家低下頭，輕聲說：“是的，驗尸結果正是這樣?！?/p>

會議主持迪克醫生點點頭，說：“第一個案子是用蓖麻子油殺人，下面我們該審理第二個案子了?！?/p>

第二個發言的是一位來自蘇格蘭的著名醫生，他的病人在深夜被急匆匆抬來，腹部右上方四分之一處疼痛難當，背部和右肩部也痛，顯然膽囊已經穿孔。醫生立刻給病人開刀，可那膽囊一點毛病也沒有，一個小時后，病人死了。

經過討論，大家一致認為，真正的病因是心肌梗塞。因為心臟動脈的梗塞也會表現出相同的癥狀，蘇格蘭醫生聽了大家的意見后承認，驗尸結果證明大家的看法是正確的。

“庸醫殺人啊，庸醫殺人!”主持人迪克醫生痛心疾首地說，“今天的這兩起案例實在是低級錯誤，我們從中學到的東西太少了，希望我們的新社員的殺人情節會更‘精彩。”

這時，會場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新社員華納醫生，只見他焦躁不安，冷汗流個不停，用來擦汗的手帕已經濕透了。一聽到輪到自己發言了，華納醫生立刻站起來，開口說了起來——

“我的病人是個十七歲的小伙子，他熱愛寫詩，非常非常有才華。他來我的診所時，已經病了兩個星期，他先是腹部左邊劇痛，可是痛了三天又不痛了，他以為痊愈了，可才過兩天，他又痛起來，而且開始發燒、拉肚子?！?/p>

“我驗了他的大便，沒有阿米巴菌，也沒有病原菌，根據癥狀也不像盲腸炎?？赐瓴±韴蟾妫詈笪以\斷為潰瘍性結腸炎。沒想到，治療兩個星期后，他的病情越來越重，整個腹部都有觸痛現象，最后……他還是死了?！?/p>

一個醫生問華納：“驗尸結果證明你錯了?”

華納搖頭說：“我沒有驗尸，孩子的父母很信任我，沒有要求驗尸。”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診斷錯了呢?”

華納醫生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病人死了，這個事實還不能說明我錯了嗎?”

醫生們一陣交頭接耳，華納醫生痛苦的神情感染了他們，大家開始小心翼翼地討論起來?？墒沁@個案例顯然比前兩個病例更復雜，加上沒有驗尸結果，過了很久，大家還是沒有達成一致。

華納醫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譏諷地說：“什么艾科斯社，什么神秘集會，原來不過如此?？磥砀魑桓矚g簡單明了的命案，就像剛才我們聽到的那兩起?！?/p>

華納的態度激怒了一些社員，討論開展得更熱烈了，最后，一個中年社員站起來說：“病人最后整個腹部都有觸痛，這可能是腹膜炎，但炎癥也許不是潰瘍引起的，而是穿孔引起的。”

華納醫生一聽，冷汗又流了下來，他用那塊濕得不能再濕的手帕擦了擦臉，緩緩地說：“異物穿孔?我確實沒考慮到這方面……什么能導致穿孔呢?病人已經十七歲了，他不可能吞針入肚……”

“也不可能是雞骨，雞骨會卡在食道里，不會到胃里去。”今晚第一個發言的“兇手”，那個胃病專家補充說。

主持人迪克醫生總結說：“我們已經把范圍縮小了，越來越擴展的觸痛，意味著不斷擴展的感染。從病情的發展看，可能是穿孔而不是潰瘍。這種穿孔說明病人吞食了什么東西，我們已經排除了針和雞骨，這就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明顯的猜測?！?/p>

一個醫生叫道：“一根魚骨!”

主持人點頭：“一點兒不差。”

華納醫生站了起來，緊張地傾聽著眾人最終給出的診斷。

主持人迪克醫生宣讀了最后的裁決：“我們集體同意這個結論，華納殺害了他的病人，因為他把病人當成潰瘍性結腸炎治療，其實，他只要開刀，取出那根化膿的魚骨，就能挽救病人的性命了?！?/p>

華納醫生剛聽完這個結論，就飛快地穿過房間，走向他掛大衣和帽子的壁櫥。

主持人趕緊叫住他：“你到哪里去?我們的會議才剛開始呢?！?/p>

、華納醫生一面穿大衣，一面急匆匆地說：“我的時間不多了，因為我的病人還活著呢!我把他當作潰瘍性結腸炎治療了兩個星期，但一直沒有好轉，今天下午我才忽然明白，我的診斷很可能不對，如果我找不到他的真正病因，他會在24小時內死亡。謝謝你們的診斷，有了這個診斷，我就可以救這個病人的命了?！?/p>

聽了這番話，在場所有醫生都愣住了……

半小時后，艾科斯社的全體社員站在手術臺邊，看著華納醫生給那個被謊稱“死了”的病人動手術。十四位醫學泰斗滿懷希望地盯著少年病人的臉，這真是一個奇妙的歷史時刻，即使是一個國王在死亡線上掙扎，也不會有這么多名醫屏息凝神地環侍左右。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護士靜悄悄地把手術器械遞給華納，他們的手上都沾滿了血。

突然，滿頭大汗的華納舉起戴著手套的手來，手指中間夾著一樣東西。他低聲對護士說：“把它洗干凈，拿給各位先生看?！?/p>

迪克醫生邁步上前，直接從護士手里接過那東西，他的聲音在顫抖：“各位，請看，一根魚骨?！?/p>

艾科斯社的其他社員圍著那根魚骨，就像它是難以形容的寶貝。

三個星期后，十七歲的詩人完全康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