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聽話將軍

溫 憲

美國人有個說法:“在渡河的中途不要換馬”。然而,對美國總統奧巴馬來說,卻不得不“換馬”。他宣布接受駐阿富汗美軍最高指揮官斯坦利·麥克里斯特爾的辭呈,任命中央司令部司令戴維·彼得雷烏斯接替這一職務。

促成奧巴馬作出這一決定的,是美國《滾石》雜志不久前刊登的一篇對麥克里斯特爾的專訪。訪問中,麥克里斯特爾的助手罵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瓊斯是“小丑”,他自己則稱美國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問題特使霍爾布魯克為“一只受傷的動物”,并對美國副總統拜登加以嘲諷。拜登去年曾反對麥克里斯特爾的一些決策。在《滾石》記者提到拜登時,麥克里斯特爾笑問:“你問我副總統拜登?他是什么人?”麥克里斯特爾還說奧巴馬在增兵阿富汗問題上對他的支持不夠。

麥克里斯特爾的做法,暴露了奧巴馬安全團隊在重大問題上的不和,是不能允許的。于是,管著25萬美軍的四星上將彼得雷烏斯“臨危受命”,走上了關乎美國政治命運的阿富汗戰場。

有頭腦的軍事悍將

彼得雷烏斯今年58歲,父親是荷蘭的一個船長,在二次大戰初移民美國。小時候,同學們覺得彼得雷烏斯這個荷蘭姓挺難念,就管他叫“桃子”。因為在英語中,“彼得雷烏斯”與“桃子”的發音聽起來有點接近。直到他進了西點軍校,還有人叫他這個綽號。

彼得雷烏斯身高1.75米,體重140多斤,精干強悍。雖然樣子不帥,但老師們都喜歡他,因為他特別謙虛,也知道“怎么做正確的事情”。在西點軍校,他入選滑雪隊和橄欖球隊,同學們說他“結實得像一捆鋼絲”。

彼得雷烏斯頭腦靈活。1974年從西點畢業時,他的成績在全校千余名畢業生中名列第四十三。在畢業紀念冊上,大家評價他“無論體育、學業、領導能力還是社交能力,都是第一流的”。這話可沒說錯——畢業兩個月后,他就娶了時任西點軍校校長諾頓將軍的女兒,后來生了一兒一女。1981年,彼得雷烏斯當上了陸軍第24步兵師師長副官,深得長官賞識,不久又被選送到陸軍參謀與指揮學院深造。1983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獲得“馬歇爾將軍獎”。1985年和1987年,他還相繼從普林斯頓大學獲得了公共管理碩士和博士學位。

作為一名將領,彼得雷烏斯有著強健的體魄,這與他對體育的特殊愛好密不可分。他曾兩次受傷,一次是在1991年,一名下屬步槍走火,子彈洞穿了彼得雷烏斯的胸口,他差點送命。后來,他在跳傘訓練時又出意外,從20多米的高處直摔向地面的沙坑,骨盆粉碎性骨折。但這些都沒有影響彼得雷烏斯的鍛煉熱情。幾年前,50多歲的他在部隊耐力測驗中名列前茅,是美國陸軍單臂俯臥撐“頂尖高手”,還能一口氣做17個引體向上。在伊拉克當司令,他一個星期內有6天每天要跑8公里,跑步之后再做一套健身操,身體比陪同他的年輕軍官還棒。

彼得雷烏斯熟讀戰史,最崇敬美國南北戰爭后期聯邦軍隊總指揮、后來當了美國總統的格蘭特將軍。彼得雷烏斯喜歡為屬下描述格蘭特將軍一次指揮作戰的場景:“1862年4月初,南北戰爭中最殘酷的夏伊洛戰役打響了。在一次戰斗中,格蘭特將軍帶領的聯邦軍隊被南方軍隊逼到河邊。格蘭特站在雨中,雨水嘩嘩地順著帽檐流下。他習慣地摸出一支雪茄來,卻發現煙已經被雨水泡透了。一名軍官上前報告:‘我們今天被打得很慘。格蘭特一揮手:‘那我們明天更狠地揍他們!第二天,援軍到了,聯邦軍隊反敗為勝。”彼得雷烏斯說,作為軍人,他最欣賞的就是這種不服輸的精神。而他自己的口頭禪是:“事情在變好之前總要變壞。”

彼得雷烏斯的強悍加膽識,讓他平步青云。他從陸軍第24師師長副官起步,一路升到美軍第101空降師師長,2007年1月任駐伊美軍司令,2008年11月任美中央司令部司令。美國進行的伊拉克和阿富汗兩場戰爭均在其管轄之下。

圓滑的政治將軍

伊拉克是彼得雷烏斯建功立業之地。2003年3月,身為第101空降師師長的彼得雷烏斯率部打入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當時,伊拉克局勢一片混亂,而第101空降師管轄的伊北部地區治安形勢卻相對緩和。這主要是由于彼得雷烏斯把他對戰爭的研究用在了戰場上,把“爭取人心”放在首位。

伊拉克戰爭爆發后,有一段時間,彼得雷烏斯專門回到陸軍一個研究機構,與一些學者共同撰寫了一本書,內容是如何對付占領區的反抗活動。2006年此書一出版,就上了《紐約時報》星期日讀書版的頭條。

此后不久,彼得雷烏斯接任駐伊美軍司令。他一方面說服政府增兵,另一方面不斷分化伊拉克不同派別,扭轉了沖突不斷惡化的局面。有人問他,在伊拉克作戰的士兵應有哪些素質?彼得雷烏斯說:“無所不能。在對付抵抗分子時,他要綜合運用攻守技巧穩定局面。這或許意味著他要懂得打井、踢足球、談話甚至喝茶。”

彼得雷烏斯喜歡直接插手一線指揮,經常通過短信、電子郵件等方法,向下屬介紹“司令官的意圖”。他說:“這是一場極為復雜的戰爭,牽涉很多政治問題,雙方策略都在迅速變化。誰領悟得快,誰就能贏。”他對于微軟公司的幻燈演示軟件用得極為嫻熟,不亞于專業秘書,因為“這是與人溝通最直觀的工具”。

在處理與華盛頓政要關系時,彼得雷烏斯也顯示出了靈活的一面,能屈能伸。2007年,布什總統在任時,雖然當時美國的伊拉克戰略備受指責,但彼得雷烏斯堅定執行,定期在巴格達通過視頻與布什直接交流。

奧巴馬上臺后,彼得雷烏斯與布什的密切關系成了一個略顯尷尬的因素。奧巴馬曾說,白宮辦公室內,沒有與彼得雷烏斯的直線電話。但彼得雷烏斯能耐住寂寞,他低調行事,在穩妥中漸漸贏得了奧巴馬的信任。同時,他與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美國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特使等人關系也不錯。與被奧巴馬解了職的麥克里斯特爾相比,彼得雷烏斯圓滑得多。

難以完成的國家使命

但彼得雷烏斯現在肩上的擔子不輕。2008年底,伊拉克局勢剛有好轉,頭腦冷靜的彼得雷烏斯就說:“阿富汗戰爭將更為艱難。”一年半以后,也就是在這么一個“艱難時刻”,彼得雷烏斯來到了阿富汗。

奧巴馬去年底推出的阿富汗戰爭新戰略,為世人勾勒了一幅美軍全身而退的前景。但時至今日,阿富汗戰局卻依然低迷。有人說,彼得雷烏斯已沒有多少時間,也沒有多少退路。他勢必要使出渾身解數,得到華盛頓的支持,并改善與阿富汗政府的關系。而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繼續保護阿富汗平民,確保駐阿美軍不得隨意開槍,以免招致民憤。

也有人建議,彼得雷烏斯或許可以套用在伊拉克使用過的辦法,為部分塔利班成員提供工作和安全,達到分化和瓦解他們的目的,他也可能與塔利班高層進行某種交易,以保證美軍屆時能夠全身而退。

但彼得雷烏斯的身體近來已發出警告。去年,他曾因前列腺癌接受治療,事后他自稱痊愈。今年6月15日,他出席美國參議院軍事委員會聽證會時突然暈倒,聽證會不得不推遲舉行。他的發言人說,暈倒是脫水和時差所致,并無大礙。即便如此,對這位曾經的軍中“鐵人”來說,或者對美軍的整個阿富汗戰局來說,這恐怕并不是一個好兆頭。(摘自《環球人物》2010年第7期)